第九章
長空澄澈,萬里無雲,海水粼粼泛著金光,而遠處的海平面倒映著碧藍天空,湛藍深透,一望無際。
薛錚收回目光,發現睡著的人已經醒了,裹著衣袍坐在甲板上,拿他放在旁邊的水碗喝水。
她喝乾碗中之水,眯眼朝他看來,兩人目光相觸,都覺得臉微微發熱,視線膠著一會兒,才各自移開。
她抬手,指著一面帆道:“把那面升起來。”
他看了看,依言升起一面弧面風帆。
他跳下控帆台,走到她身邊坐下。
“你常常在海上駕船航行嗎?”他拿過一邊的水瓮,往碗里添水。
“嗯,”她伸了個懶腰,取下發簪把頭髮打散開來,“跟師父去青宴山之前,我一直生活在海邊。”
她有一頭濃密的黑髮,茂盛而蓬勃,陽光下泛著柔亮的光芒。
他笑了笑,很感興趣地說:“講給我聽聽。”
她把頭髮重新挽好,看他一眼,“你想聽么?”
“當然。”他對她了解不多,對她的身世亦很好奇。
年行舟沉默了一會兒,看向茫茫大海。
“我出生在天栩洲黑虛之海旁的一個小漁村裡,村裡的人都靠打漁謀生,”她徐徐開了口,陷入遙遠的往事之中,“我八歲的時候,全村的人在一天夜裡被全數殺盡,我爹娘也不能倖免,而我因為和玩伴捉迷藏躲在水缸里,逃過了這一劫。”
薛錚動容,略帶詫異地注視著她,而她面容平靜,眼眸里也沒什麼波瀾。
“我把村裡人的屍體都搬在一起燒掉了,從那以後,我一個人生活在村子里,自己出海打漁,直到兩年後我師父路過那裡,收我為徒,才帶我回了碧雲洲的青宴山。”
“難道你從十歲之時才開始練劍?”他十分震驚,簡直不能相信。
她搖了搖頭,“我爹娘本是天栩洲一個劍宗門派的弟子,因與門派的掌權者產生了一些衝突,所以隱居在那裡,我五歲之時便跟著爹娘修習劍術,在上青宴山之前就有一些基礎。”
“原來如此,”他點頭,“後來呢?”
“師父傳給我宴山劍法,師姐們也都很愛護我,在青宴山上我過得很快樂。”她笑了笑,憶起師門內的溫馨往事,臉上神色變得柔和起來。
“我師父是天底下最好的師父,我還有叄個師姐,她們都很美,也很有趣,各有所長,”她唇角浮出一絲笑意,“只是二師姐去了魔界,很久都沒見到啦。”
薛錚也不由被她感染,微微笑了起來。
她目光落在身畔的軟劍上,伸手將劍拿過來,緩緩抽出長劍。金陽映照下,叄尺劍身反射出灼目光芒,映在她眼中。
“滿堂花醉叄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她喃喃道,“如果我八歲那年就擁有強大的力量和精妙的劍術,就可以阻止那場慘禍,可惜——”
劍乃短兵之祖,百刃之君,她崇尚劍道,深深為劍所代表的那種剛直不阿、勇往直前,進可鎮邪斬妖,退可修心養性的精神著迷,也沉醉於博大精深,浩如煙波的劍術之海中,追求形神相應,動靜互制,長於變化,出奇制勝的精妙劍法。
她更渴求的是劍所代表的那種無堅不摧的力量,一劍破萬法,豪邁與優雅並濟,輕快自如,單純直接。有了這種隨心所欲的力量,她可以保護好自己,也可以守護好身邊的每一個人,不會再讓悲劇重演。
薛錚目光從她手中的軟劍轉到她臉龐上,低聲問:“殺了你們全村的人,你知道是誰嗎?”
她轉過頭來,眼中閃現出一絲厲色,“渠山氏,你聽說過嗎?”
“渠山氏?”他回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聽說這是個古老神秘的家族,族中人人都是修習劍術的天才,劍術精深無人可敵,但他們來無影去無蹤,沒有人知道他們隱在何方,更多人認為他們只是一種傳說而已。”
“那不是傳說,”她語氣變得冰冷,“渠山氏是真的存在,這一族的確人人都是天才,但他們修的劍是邪劍,許多無頭無尾的慘案,其實都是他們所為——持劍者,不為正反為邪,當誅。”
“殺了你們全村的,就是渠山氏的人?”他問。
“是。”她悵然道,“只是我現在力量還很弱,而且追查了很久,還是沒有查到他們的蹤跡。”
她笑了笑,“所以我並不勉強自己,現在對我來說,守好自己,守好身邊人,才是最重要的。”
薛錚默然點頭,她看了他片刻,笑道:“我的故事說完了,說說你吧。”
他苦笑,“我有什麼好說的?大部分你都知道了。”
他目光轉向遼闊海域,站起身道:“不到一個時辰就要到風回島了,我們不能進港口,在附近一個地方靠岸,想辦法找艘漁船。”
“好。”她也站起身來,將身上的明月宗弟子制服整理了一下,那衣服穿在身上有些寬大,她拿條腰帶繫上,朝他望來。
他本只隨便披了一件外袍,此時也將外袍脫去,隨手拿了一件中衣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