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濕潤的海風一陣一陣吹來,越過遠處林間,成片的枝葉沙沙作響。
兩個渾身濕透的人一個坐在礁石上,一個蹲在石頭邊的沙地上,但都沒起身離開。
半晌,薛錚轉頭看礁石下的少女,發現她在沙地上橫七豎八地劃了一些雜亂的數字。
“你畫的什麼?”他問。
“我在算,”她抬頭看他,“看看我們現在的東西還能堅持多久。”
他沉默了一會兒,“抱歉,剛才我不該吼你,沖你發火。”
“沒關係,”她把頭轉回沙地上,“被我戳到痛處了,我理解。”
他默然無語,她起身把地上的數字划亂,“過去把衣服烤一烤吧,竹筏回去是逆流,太吃力,等明月宗的人來了,我們有了船,就迴風回島。”
薛錚愕然,“你……”
她拍拍身上的沙土,乾脆地說:“搞清楚你師父為什麼這麼做,還有……我在風回島還有些東西,順便拿回來。”
他正要說話,忽然神色一變,“有動靜。”
她躍上礁石,瞧見遙遠的海面上現出一點朦朧的帆影,點頭笑道:“終於來了。”
她將那隻竹筏推到海里,長繩鬆鬆系著,讓它隨波輕盪,折回身到樹下收拾了東西,往火堆里添了一大堆柴,與薛錚共同隱在不遠處的樹叢里。⒴ūzんǎιωū.ρщ(yuzhaiwu.pw)
兩刻多種后,海船靠岸,兩名明月宗弟子下了船,走了幾步瞧見樹下燃燒的火堆,便朝船上守望的人打了個手勢,大批弟子迅速從甲板上躍下,持劍包抄過來。
薛錚到底不願與這些同門揮戈相向,手握劍柄遲遲不動,年行舟嘆了一聲,悄聲道,“我來吸引他們的注意,你繞到船那邊。”
見他神色猶豫,她又道:“放心,我不會下殺手。”
“不是,你……”他還待再說,年行舟已抽出軟劍將身縱開,挽了一個劍花,身畔落葉被劍氣盪起,化為利器,朝火堆邊聚集的明月宗弟子激射而去。
那幾十名弟子本已分作叄路,正準備分別往林間搜尋二人蹤跡,忽聽得火堆邊喧嘩聲起,忙回身包圍過來,年行舟清叱一聲,飛身而去,劍光轉了一圈,隨勢便撂倒了幾人。
她身影飄逸輕盈,猶如玄鳥展翅,手中軟劍翻飛不絕,剎那之間清光四射,寒芒漫天,眾弟子一時近不得她的身。
薛錚趁機繞到海邊,悄悄入了水,從船舷處爬上甲板,將掌舵的兩名弟子制服后拋入水中,收起錨,看了看風勢,鼓起幾面風帆,大船隨即盪開。
他這才奔到船舷邊,大聲呼道:“行舟——”
年行舟此際已被圍得水泄不通,她劍法雖精妙,但明月宗弟子也非平庸之輩,裡頭還有戰力強大的二叄十名戰堂弟子,她又顧忌著不能痛下殺手,時間一長便感吃力。
此時部分明月宗弟子發現大船盪開,正打算掉頭追去,年行舟呼出一口氣,已引動丹田之下的望舒功法。
一時間,清月皎皎,漫天流星墜下,化為朵朵盛開的清麗蓮花,又漸次幻化成身姿妙曼的月中仙子,手持短劍在半空中飄飛舞動,明月宗弟子心醉神迷之際,道道泛著銀光的利劍已如急雨疾墜而下,眾人措手不及,一片慌亂。
年行舟運劍如風,趁機沖開一個缺口,往海邊飛身趕來。
她將望舒功法一收,撲入海中,游過去緊緊抓住薛錚拋下來的麻繩,他在船上用勁收回繩子,將她拉上甲板。
她急喘著回身望去,個別戰堂弟子已下了水往這邊游來,但此時風力頗強,薛錚又將船帆鼓到了最大,船離岸已有一段距離,人力畢竟堅持不了多久,一刻多鐘后,大船便將追蹤的明月宗弟子盡數甩開。
薛錚這才重新調整風帆。他在戰堂之時曾駕駛著這種海船在白慕山附近巡遊過,因此對船的構造很熟悉,船上的風帆大大小小不下十面,角度方位各不相同,無論順風還是逆風都可藉助風帆的直面或是弧面產生迴旋氣流,推動海船前行。
他升起幾面風帆,又降下一些,確認航行方向無誤后,才提了一盞風燈過來查看年行舟的情況。
她濕淋淋地坐在甲板上,正在閉目調息。
薛錚直接抬起她的下頜,她睜眼望來,瞳孔下有一抹極淡的青色,但她臉龐和唇色還是艷紅的,體內寒氣應該還沒有到肆虐的程度。
“你等我一會兒,”他把燈罩內的燭火吹熄,放在地板上,“我去洗一洗。”
“不……不用,”她明白了他的意思,趕緊道,“這回我自己可以壓下去的。”
不到萬不得已,她其實不想和他做這事,他不喜歡,她……也不喜歡。
薛錚審視她片刻,沒說什麼,直接起身走了。
底層的船艙中蓄有數桶清水,旁邊的抽格內還備有乾淨的衣物,以供遠航時船上弟子替換,他沖洗了身體,直接取了一件長袍橫著裹在腰上,想了想又挑了幾件嶄新的衣物,出了船艙。
她睜開眼瞧著他。
星光之下少年身軀半裸,很爽快地袒露著結實精壯的體魄,一件衣袍被他隨意地縛在腰間,看上去只要輕輕一拉,身上便再無寸縷。
還泛著水光的身體完美傲人,賞心悅目,但他這般直接,還真讓她有點不習慣。
他躬身在一處乾燥的甲板上鋪上衣物,直起身子朝她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