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年行舟扭頭走到一處開闊之地,拔劍,轉身。叄尺軟劍在月光映照下湛然生光,清透瑩亮,她專註地瞧著手中之劍,以手緩緩撫摸過劍身,抬頭之時,目中輝芒一閃,“小心了!”
她飛身而來,劍光閃動中,銀芒紛紛,如花雨墜落,薛錚眼前似漫開一片花海,流光飛舞間月色精華盈盈閃爍,是極柔極美的夢幻之景,令人目眩神迷。
但他敏銳地嗅到其中的殺機。
霎時之間,雪刃霜箭沓如流星,虛虛實實,風馳電掣而來,攻向他身體的每一處地方。
“叮”地一聲,渾厚劍光揚起,準確無誤地擋住隱在無數銀色利刃中的那柄軟劍。
年行舟身披月光的身影突現,輕贊一聲,“擋對了。”
“你的劍法有變。”薛錚一面說,一面反手上挑,劍氣沖開對方劍上推來的黏纏勁力,劃了個圓弧,自下而上急速遞出,勢如卷席疾沖而去。
她騰身飛躍,持劍的手腕略一顫動,銀光乍起,再是一陣花雨撒下,瞬間凝結為數條銀龍,吞噬掉寒氣波光,銀光熠熠中雨歇雲散,浪平濤息。
他撤回劍勢,再是一招濁浪排空推出,銀龍昂首擺尾,將洶湧劍氣盡數化去,潮生劍法再次被壓制。
“破!”薛錚低喝一聲,直接橫空一劍,劈向其中一條銀龍。
銀龍化為花雨四散飄飛,他心知劈了個空,正欲隨勢變招,一道清亮劍光已斜斜刺來,在他轉身之際抵上他的咽喉。
“這次錯了。”她現出身形,語聲中隱有笑意。
薛錚愣了一愣,隨即將劍一收,“我輸了。”
兩人対持片刻,年行舟收了軟劍,“你說的話可算數?”
他神色有些落寞,但很乾脆,“自然算數,我不會再提迴風回島一事。”
他停了停,追問,“你要我答應你的事是什麼?”
她卻轉開了臉,自顧走到一邊坐下。
薛錚見她面色猶豫不決,以為她還未想好,便道:“我既答應了你,就不會食言,你想好了告訴我便是。”
他自嘲笑了笑,走回火堆邊坐下。若是幾日之前的他敗得這麼快,這麼慘,也許還會不甘,會失落,但這幾日之間,打擊一個接一個,他只遺憾了一瞬便完全接受了。
這一夜皓月清美,天際中星河燦爛,他心潮起伏,輾轉難眠,間或往遠處看一眼。
她一直盤腿端坐於樹下,像尊雕像似的紋絲不動。
次日清晨,薛錚拿起那本《羲和劍譜》翻開。
羲和劍法至剛至烈,包羅萬象,浩瀚無邊,他自己悟出的潮生劍法是以水為依託,羲和劍法則是以太陽為支點演變出無窮盡的幻化,太陽普照萬物,賦予大地生機,是天地之間的光與熱之源,而這套羲和劍法,充滿著古樸純粹的氣息,甚至有許多現今已遺落的,上古時代的妙諦真言。
他眼前緩緩展現出了另一個瑰麗的世界,不免如醉如痴,內息自然隨著劍譜首卷的羲和功法流轉。
不知不覺已至午間,金陽當空,他沐浴在陽光中,身體中充滿了豐沛力量,身周像是鍍了一層金色,眼眸中熠熠生輝,精芒閃動。
遠處樹下調息靜坐的年行舟將他的變化全都瞧在眼裡。
她已經快要支持不住了。
儘管她表面上看起來無異,但身體中的內息完全不受控制,雜亂無章地囂叫著四處亂沖,她咬牙壓制了四五個時辰,到這時已經無法支撐。
那晚在地牢里與他交過手后,她知道以青宴山傳承的劍法對上他的潮生劍法勝算不大,所以調動了壓在丹田深處的望舒功法。
望舒劍法以月亮為本,至柔至美,月亮本是引動潮汐的主要力量之源,因此望舒劍法可以很輕易地壓制潮生劍法,她果然很快就贏過了薛錚。
但望舒功法一旦引動,帶來的後果也是嚴重的。她兩年前開始修習望舒劍法,每每發覺內息有異時,便強力壓下,於艱難迂迴中一步步提升境界,直至叄月前從丹青閣陸醒處得知望舒劍法的來龍去脈后,她一直未再引動這功法,就是知道若無至剛外力調和內息,終有一日會出現這種失控的情形。
她不由自嘲地想:看來僥倖之心不能有,這一日竟這麼快就來了。
來崇清洲之前,大師姐和叄師姐語重心長地叮囑她,要她物色好人選后,一定慢慢來,先與對方多培養一下感情,換言之,就是生怕她太直接,一開始就把人給嚇跑了。當然,她們的小師妹才貌俱佳,對方是不可能不喜歡她的,但她有時太硬,太直,不懂婉轉柔情,或許會把事情弄僵。
年行舟思考過這事,她也不是不想慢慢來,可她自知性格沉悶,既不活潑也不嬌憨,更不知如何與人培養感情,所以發現薛錚對劍道的熱愛和沉迷后,果斷地選擇了他,他無法拒絕羲和劍法,自然也就無法拒絕她——也應該不至於……被她嚇到。
何況他已欠她一個人情,昨夜又輸給了她。
看他方才情形,羲和功法已經入門,應該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她決定不再為難自己。
薛錚此際坐在一塊礁石上,正在閉目調息,朦朧中忽覺身畔有異,睜眼一看,不由嚇了一跳。
她雙頰嫣紅,眼眸異常明亮,雙唇紅若滴血,胸口不斷起伏著,似乎站都站不穩。
想著她一直坐在那株樹下沒有動過,他心頭頓時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你怎麼了?”他起身跳下礁石,想過來扶她。
“別動!”她搖搖晃晃地舉起了手中的軟劍,晃了一晃,才指向他,“你答應我的事,現在可以兌現了。”
薛錚神色一凜,站直身子,“你說。”
“……”她紅唇翕動,深吸一口氣,“……把褲子脫了,到那邊躺好。”
“你說什麼?”薛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把褲子脫了,去那邊躺好,我……很快就好。”她硬著頭皮重複。
他目瞪口呆,半天才理解了她的意思。
“你要我答應你的就是這件事?”他眼角微抽,唇角輕顫,希望是自己理解錯了。
“對,就是這事。”她頭昏眼花,氣血翻滾,“快點……你總不至於要反悔吧?”
薛錚注視她片刻,手握成拳又放開,眼眸變得幽暗冷靜,什麼話也沒說,開始解腰帶。
他手放在腰帶上,停了一瞬。
“你救我,不許我離開,就是……為了這事?”他緊緊盯著她。
“是。”她覺得胸腹之間傳來陣陣鈍痛,岔開的內息像冰冷的毒蛇在四竄著撕咬她的經脈。
她狠狠瞪著他,“你不答應?”
“怎會不答應呢?”他笑了笑,不過笑容有些怪異和僵硬,眼裡的神色也是冷的,“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做這種事自然沒問題。”
他很快脫下長褲,又脫下褻褲,卸下鞋襪丟到一邊。
她眼光不錯地看著他。
他迎著她的目光,手放在上衣衣扣上,“上面要脫嗎?”
“不必。”她馬上回答,“去樹下。”
他眼中閃過一絲羞憤,不聲不響地走過去,直挺挺地躺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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