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沉嬈都被她內心的糾纏折磨著,體重輕了好幾斤。
她又一次從一場紛繁錯亂的夢境中醒來,睜開眼的一剎那,下定決心要跟那份還有許多遺憾的感情說再見。
不需要跟什麼人告別,連自己也不需要,把這段中斷了四年的感情從身上卸下,遠遠地拋到身後去即可。
秦時然會結婚,她的伴侶也是個十分出色的人物,兩個人十分般配,他們在一起會幸福的。
沉嬈不該再對突然出現的秦時然冒出什麼歪心思,她和秦時然的感情死在了那個涼薄的夜裡,不會再有別的可能了。
她決絕又悲愴地想著。
而且就算沒有宋箏,她們也絕不可能在一起,22歲的她怎麼能那樣天真地篤定她和秦時然能去瑞典結婚呢,秦時然的家庭真的能夠容納自己嗎?
如果她既要又要,兩頭都放不下,那麼最終等待她的,就只能是兩頭空。
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了過後,沉嬈鬆了一口氣,再也不用擔心午覺會在瀕臨窒息的邊緣中掙扎著醒來了。
似乎為了彌補她的”精神出軌”,沉嬈潛意識地對宋箏抱有虧欠的情緒,沒有再佔用周末的時間來工作,陪宋箏的時間多了許多,對她也格外關注關心。
甚至破天荒地帶回了一束烈焰般火紅的玫瑰,收到花的宋箏開心壞了,連忙拍照發朋友圈。
可一個多月後,沉嬈見了一個人,此後心中那點為數不多的堅持也徹底粉碎了。
一天早上,沉嬈正要進公司大門,被一個擁有健康小麥膚色,打扮得很是個性的女生攔下來。
“嗨,方便找個地方聊聊嗎?”
這人是秦時然出國留學讀藝術的妹妹秦瑩瑩,沉嬈見過她一兩次。
她比印象中的模樣更黑了,笑容還是那麼燦爛,一口整齊的大白牙很是有記憶點。
心臟彷彿被捏緊了,呼吸開始變得有些困難,沉嬈往公司大門內望了一眼,幾個衣著時尚的都市麗人小跑著往即將關閉的電梯門跑去。
雖然隔得遠,但是沉嬈耳朵里已經自動響起了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板發出的”嗒嗒嗒”聲。
目光往回收,認出她的保安朝她禮節性地點點頭,沉嬈下意識地做了個極輕的點頭動作以示回應。
慢動作似的,她最終的目光落在秦瑩瑩臉上,猶豫了好幾秒,她最終還是沒有拒絕。
秦瑩瑩帶她來到一個茶室的雅緻小包廂里,沏茶的一套動作完成得很漂亮,和她偏歐美的打扮風格很是違和。
“請喝茶。”她先給沉嬈遞了杯。
沉嬈連忙雙手接了過來,“謝謝。”
在國外待久了的秦瑩瑩在與人的相處上非常鬆弛,與沉嬈的緊繃防禦截然不同。
她先是啜飲了一小口,品嘗著,似乎在判斷自己泡茶的手藝是否有下降。
她品嘗、反覆確認了太多次,一直不進入正題,就在沉嬈被她的磨嘰弄得有些心煩焦躁的時候,她突然開口。
“我姐有很多事都沒跟你說過吧。”
心跳驟然加速,垂放在腿邊的手攥緊了,手心沁出潮濕的冷汗。
“哪些方面呢?”
沉嬈垂眸望向清透的茶水,雖然極力表現鎮定,但不停扇動的眼睫出賣了她。
與秦時然相關的事情就是讓她沒法不在意。
秦瑩瑩一副猜到了的表情,唇角高高翹起,看起來有些孩子氣。
“我就知道,她什麼都只藏在心裡。”
“嗯,她的事情有太多可以跟你聊的了,先從哪兒開始呢?”
食指點著下巴,秦瑩瑩戴了灰藍色美瞳的眼睛有些放空,看樣子像是在回憶過往,試圖從記憶的長河中撈出一些什麼東西來講講。
“哦,對了,她住過半年的精神矯正類的機構你知不知道,就是那種戒同性戀的機構,具體叫什麼我都忘了,都是叄年前的事情了。”
沉嬈猛地抬起頭,瞳孔震顫的頻率驚人。
秦瑩瑩像是沒有看到沉嬈的反應似的,搖搖頭露出一副嘆惋同情的表情。
“嘖嘖,那叫一個慘,我有一次去看她,emmmm她在接受電擊療法。”
沉嬈面前的世界已經開始打轉了,她看著秦瑩瑩的嘴一張一合的,白森森的牙齒晃得她眼花,聲音與畫面是不同步的,她得狠狠扣住自己的大拇指才不至於讓自己倒下去。
“好像是叫什麼厭惡療法吧,就在清醒的狀態下一直放電,然後放電強度一直會往上升,她前面還放著一張照片,裡面的人是你,挺大的一張。”
秦瑩瑩用手在面前比劃了一個A4紙大小的框,隨後繼續說道。
“然後,我看到她脖子、太陽穴上的青筋,跟肥嘟嘟的大蚯蚓似的,把我嚇得....”
擁有麥色肌膚的年輕女孩擰著眉,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還有身上的汗,都把床給浸濕了,醫生說她太犟了,束縛了15個小時,也依舊不鬆口。”
她停了一下,端起茶杯眯著眼吹了吹茶麵,清透的茶麵盪起漣漪,像哭皺了的臉紋。
“鬆口什麼?”沉嬈聲音乾澀得很,還沒被風吹到,就已經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