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嬈下邊有個弟弟,小地方的女孩是被默認沒有資格擁有繼承權的。
就連父母下葬,女孩也是不被允許跟過去的,捧遺照也是由男孩捧,如果沒有親兄弟,遺照會給堂哥堂弟,女孩只會被要求哭,哭得越撕心裂肺越能證明她的孝心。
沉嬈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收到遺囑,而且還是來自非親非故的宋箏。
這對沉嬈的衝擊極大,在重男輕女家庭里長大的她,無論再怎麼努力,都比不上那個不思進取的弟弟。
對家人真正的心死是偷聽到媽媽和大姨的談話。
“嬈嬈什麼都好,不過可惜了是個女孩。”
那時候她快聯考了,弟弟開摩托撞到了路人,被要求賠償十來萬,這個錢對他們這個小康之家來說不算是大錢,但也確實夠嗆。因為母親開始抱怨給她學了美術,花了很多錢。
從那時候起,沉嬈就知道無論怎樣,弟弟都是父母的寶貝,而她,是家裡可有可無的存在。
證明她是對方的最重要的人,這點對沉嬈來說特別重要,也許是缺什麼,就越想在親密關係中補回來,她的小前半生在親密關係里都在苦苦追尋著這個。
她和秦時然關係的破滅,恰恰正是她無法確認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位置,她甚至都不敢拿自己跟宋箏比,怕秦時然選了宋箏而不是她,這對她來說會是毀滅性的打擊。
而如今,有一個人用提前立遺囑這樣的方式,來向她表達了她對自己的重要性,沉嬈真的平靜不下來。
幾天後,宋箏在活動上遊刃有餘地跟人寒暄,跟頂流明星的經濟人“討價還價”,甩出一張按照明星團隊想法,但質感更高級些的圖片,這已經是她最大的妥協了,明星跟她的經紀人對照片都很滿意,讚不絕口。
和兩人寒暄了一陣后,明星要離開,經紀人自然也是要走的,朝宋箏尊重地點了點頭,宋箏臉上也掛著客套的笑。
一轉身,臉上的笑意便垮了下來,剛好迎上沉嬈的目光。
宋箏對她笑,笑得明艷動人,可眼尾卻一閃而過破碎的光,眉眼間縈繞著一股淡淡的落寞。
明明她身後是奢華富麗的宴會廳,各界名流都穿著光鮮亮麗的禮服,臉上堆擠著穠穠的笑意。
這一刻,宋箏與那個奢靡浮華的世界是割裂開來了的,沉嬈心底像被什麼狠狠地撞了一下,泛出絲絲心疼。
這麼多年來,宋箏就是這樣一步步走過來的。
宋箏穿著抹胸連體褲,露出漂亮骨感的肩頸,手裡端著香檳,步步生蓮地朝沉嬈走來。
她抿了一口酒,臉上浮現出自嘲的輕笑。
“怎麼,是不是顛覆你對我的想象了,宋箏這傻逼玩意為掙這點破錢卑躬屈膝的,是不是把我拉下神壇了?”
不是為了錢,而是頂流背後的靠山,宋箏惹不起,也不敢得罪,沉嬈都知道。
沉嬈下意識搖搖頭,她心底想的是:沒有,你很會處理這些事情,我要向你學的還有很多。
眼睛稍稍轉了轉,沉嬈知道宋箏不會想要聽到這樣的回復的,明明她高挑美麗地站在那兒,美得像一幅畫,但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似的。
眼裡聚著宴會的柔光,沉嬈看著她,她身後所有人都成了背景板,眼睛里只有一個宋箏,認真到。
“嗯,確實,畢竟你道德敗壞到了極點,人又極奸詐狡猾,無惡不作。”
宋箏倒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眼睛亮了一下,隨後眉眼間的霧霾像被風吹散了似的,露出銳利的、意氣風發的眸。
“你說的沒錯,我就特么是個混蛋,人渣。”
宋箏眼一彎,露出個真心的笑來,貼著沉嬈樂樂呵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