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理智也讓艾倫清楚:在亞度尼斯這種程度的美貌面前,他只能說是一個小人物。
對方在朝他拋擲橄欖枝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事實上,就在電梯里,和艾倫並肩站在一起的,就有好幾個時常出現在金融類頭條的大人物,其中好幾位都是小圈子裡出了名的性旅遊愛好者(注)。
艾倫不太清楚他們對性別是否有固定的偏好,但從他們看亞度尼斯的眼神分析,他相信就算他們有,也不會介意為亞度尼斯破例。
那麼亞度尼斯的舉動就只有一個解釋了。
對方真的認為他需要心理醫生。
不過艾倫現在沒時間擔心這種小事,他更關心的問題是:“你認為他是對的,我真的有什麼……心理問題,讓你相信我的失誤無法避免?”
我相信你犯錯的原因是你在電梯里遇到了亞度尼斯,佩普想,和你一起看到他的人在這幾天里都出現了不同程度上的失誤。
——包括她自己,在被伊薇騙過去和亞度尼斯吃了一頓飯之後,也在接下來的幾天里陸陸續續犯下了不少低級錯誤。
但這就不是需要和艾倫討論的事情了。
佩普微笑著說:“我不能說我認為你一定需要他的幫助,艾倫,但根據我的經驗,”也是根據伊薇當初治療過程的實時反饋,“如果他建議你去找他,那麼你最好照他說的去做。”
艾倫最終還是敲響了亞度尼斯的門。
門開了,但門后沒有人,他聽到裡間傳來了一道聲音:“往裡走。”
艾倫在原地局促地站了幾秒,硬著頭皮關上門,按照指示走了進去。
就算從來沒有和心理醫生聊過天,艾倫也知道心理醫生需要給患者準備一個令人感到放鬆的空間,讓陷入某種苦惱的病人能以一種愉快的心情開始談話。
但屋內的環境可一點兒也沒讓艾倫覺得放鬆和愉快。
米色為主的極簡裝潢,咖啡色純木地板,大片大片完全空置的空間,一塵不染到了讓客人不自在的地步。
然而最讓艾倫覺得不自在的,還是牆面上懸挂的油畫。
房間里光照並不強,每一幅油畫上都有一盞小燈投下柔和的燈光,柔光將每幅畫所在的區域框出一個固定的扇形小塊。
許多時代久遠又價值不菲的油畫是很敏感的,所以存放這些油畫的房間對於溫度、濕度和光照都有嚴格的限制。
這房間讓艾倫錯覺自己彷彿走進了什麼油畫展館。
艾倫穿過了這個房間,刻意走在距離牆面很遠的正中,但他目光偶爾觸及的一些油畫依然讓他覺得心驚肉跳,幾乎挪不開步……如果他看到的是真跡,那可是一整面牆的文藝復興!
一定是仿製品,他安慰自己,真跡都在佛羅倫薩的烏菲茲美術館。
艾倫知道這些還是因為他去過佛羅倫薩好幾次,烏菲茲美術館是他每次去佛羅倫薩都不會錯過的聖地,有幾幅畫像他近距離揣摩和觀察的時間加起來甚至超過數個小時,當然作為一個外行他的水平還遠達不到鑒定真跡的水平。
但——但這些畫——
上帝啊,他在心裡發出一聲驚慌而又充滿恐懼的呻^吟,這些畫實在是太逼真了!
好在其中還夾雜著幾幅他從未聽聞過的油畫,看筆觸和風格極像是魯本斯、提香,但像拉斐爾的畫作最多。
仿拉斐爾的畫作也是所有仿作中最優秀的。
那些細膩的筆觸,人像上朦朧的光暈,圓潤的線條——
驚人的、只屬於拉斐爾的完美線條!
只有拉斐爾才能做到這個地步,一筆,一根線,就能在紙上畫出自然舒展的髮絲,那是絕對的簡潔和絕對的柔美,這種線條構造出的形象則兼具有天真和莊重,既尊貴,又親切。
更別說那些精妙的透視和人體。是,在透視構造這方面拉斐爾不及達芬奇;沒錯,在人體構造上,拉斐爾也比不上米開朗琪羅。
但拉斐爾也僅僅是比不上他們了。
拉斐爾是均衡的,拉斐爾沒有缺點!
古典美術的精髓完全都在這些畫作里了!
天!究竟是誰仿的作品!艾倫都快要瘋了,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認知,這些畫只有拉斐爾才畫得出來!除了拉斐爾,誰也沒辦法畫得這麼美!
但這些畫又絕對不是拉斐爾畫的。
稍微知道點拉斐爾的人都清楚,拉斐爾最擅長的畫作是聖母畫,鮮少有青年男性的肖像畫,而這些掛在牆上的畫作幾乎無一例外地以少年、青年為主角。
如果仔細去看,甚至能看出這些畫作都有點似曾相識……艾倫忍不住駐足仔細觀賞,他很快就發現,這些畫作帶給他的熟悉感是來自於拉斐爾的聖母畫的。
這些少年和青年的眉宇間,帶著出自拉斐爾之手的聖母畫所共有的光輝。
“你喜歡拉斐爾。”艾倫聽到了亞度尼斯的聲音。
就在他身後。亞度尼斯凝視著那些畫像,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他說:“我也是。”
第39章 第二種羞恥(6)
艾倫回過神,有點警惕地看著亞度尼斯。
“你好,”亞度尼斯說,“亞度尼斯。”
他穿著西裝,沒打領帶也沒扣外套。這件西裝有些長,袖口蓋住了他的小半個手掌,看起來是件非常便宜的成衣。
但他的牛津鞋是非常精美的手工製品,鞋面是紅白雙色的。
“艾倫·懷特。”艾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