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了幾天,只了解基本功,”亞度尼斯回答,“但畫了很久。”
“你跟誰學的?”
“安德烈·德爾·韋羅基奧。”
“誰?”伊薇說,她不認識這個名字,但根據發音猜測道,“義大利人?”
“他是義大利威尼斯人。”亞度尼斯說,“我在遇到他之前沒有學習繪畫的打算,但既然遇到了……就聽了他幾堂課。”
伊薇從亞度尼斯的話中意識到了這個人的不同尋常。
她盯了亞度尼斯幾秒種,拿出手機開始搜索。
“——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她說,“十五世紀的繪畫大師是你的老師?!他最出名的弟子可是達芬奇!”
“我沒見過達芬奇。”亞度尼斯說,“但如果你有興趣了解的話,我見過凱撒和米開朗琪羅。”
“真的嗎?”伊薇半信半疑,“我是聽說你的年齡是秘密……那可是五百年時間,”她搖頭,“難以置信。”
但也沒有那麼難以置信。從見到亞度尼斯的第一面起伊薇就知道這個心理醫生絕不可能只是個心理醫生。
他的魅力太驚人,已經到了超越正常人類的地步。
這個世界的人們早就經歷了許多洗禮,他們對這類事情的接受度是很高的。
“請為我保守秘密。”亞度尼斯說,“我討厭他們不停地追問我究竟認識哪些歷史名人。”
伊薇咽下了想問的問題:“……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別人的。”
“謝謝。”
“但我還有個跟韋羅基奧有關的問題。”伊薇說,“你怎麼讓他同意你教你畫畫的?”
“我答應做他的人體模特。”
伊薇瞬間興奮:“我我我還有個問題!”
“是全裸。”
伊薇看起來興奮得幾近昏厥過去。
“那幅畫在我這裡,”亞度尼斯殘忍地打破了她的幻想,“別做夢了。”
談話變得越來越順暢,伊薇壯著膽子問了亞度尼斯很多和他的過去有關的問題,亞度尼斯全都一一回答了,有些問題的答案他給得很模糊,然而伊薇非常滿足。
“最後一個問題,我保證是最後一個。”她壯著膽子,“你能告訴我你的手賬本里寫了什麼嗎?”
亞度尼斯看她一眼:“你的介紹人告訴你的。”
“他說漏嘴而已,沒敢告訴我具體內容。”伊薇趕緊給保鏢說好話,“真的,我纏他好久,他什麼都不告訴我。”
“我可以告訴你手賬本的內容,”亞度尼斯思考了一下,“但你要保證,下次來的時候,你會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伊薇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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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度尼斯沒說話。
伊薇緊張地抬起一隻手握住另一隻手臂——她因為亞度尼斯乾脆利落的爆料而不斷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可興奮感依然刺激著她,讓她遲遲難以下定決心拒絕。
這個交易太可口了。
最重要的是,這種正在了解亞度尼斯的感覺讓人上癮。
她的眼神繞著亞度尼斯打了好幾個轉,糾糾纏纏,依依不捨,最後她還是狠下了心:“成交!”
亞度尼斯說:“手賬本上有很多種內容,但你的介紹人可能會說漏嘴的——他說漏嘴的時候有提到什麼具體的人名嗎?”
“他提到了美國隊長。”
“……了解了。”亞度尼斯吸了口氣,他苦笑了一下,“……我的性格……在不同時期會有不同的外顯形式,在二戰那段時間,我比較……愛開玩笑。”
“當時我有一個記賬本,記錄了別人欠我的內容。”亞度尼斯說,“想要我幫忙也好,想要我做其他事情也好,都要欠我一次或者幾次。”
“一次或幾次什麼?”伊薇追問道。
亞度尼斯說:“……口活。”
他又說:“史蒂夫欠了不少。”
第18章 第一種羞恥(18)
布魯斯站在門前,抬起手——
門開了,喬什浮腫的臉從門后顯露出來。
他漠然地看了一眼布魯斯,說:“進來吧。”
他沒有給布魯斯回話的機會,只留給他一個有點踉蹌的背影。
這態度讓布魯斯詫異地挑了挑眉,隨即他就鎮定了下來,抖抖肩膀、整整領口,露出一個有點玩世不恭的笑容,跟了上去。
喬什沒回頭。
沒有必要去看,鼎鼎有名的布魯斯·韋恩竟然會對這個案子有所好奇這件事,也沒有讓他產生任何想法。
他只是半扶著牆,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客廳,走到沙發邊,拿手撐著沙發墊,緩慢地將自己的屁股沉下去,鬆懈力道,接觸沙發墊,再鬆懈力道,壓下去,一直到沙發不再變形——然後他放鬆了繃緊的背,然後是腿。
在他的身體完全陷進柔軟的沙發里時,布魯斯聽到喬什和沙發一同發出了長長的嘆息。
布魯斯沒有坐。他站在客廳正中,肆無忌憚地掃視著這個在一般人眼中稱得上豪華漂亮的屋子,漫不經心地說:“下午好,格林伯格先生。”
“請坐,”喬什說,“但別聽我的。我只是出於禮貌才這麼說,韋恩先生,請千萬別客氣,或者太禮貌,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夠了。”
“別表現得這麼有敵意,格林伯格先生,”布魯斯用一種富家子弟所特有的,天真又愉快的殘忍語氣說,“我只是在你的律師身上做了點小小的手腳,確保他會在現場缺席——但不管宣判如何,那都是你應得的。我又沒有強迫你犯這些錯。”
“我不知道你竟然願意幫助一個婊子。”喬什嘲諷道,“還這麼用心。”
投身經紀人事業多年,除了讓他在壓力下變得肥胖、禿頂和擁有性功能障礙以外,到底還是給了他遠超過世上絕大多數人的能量。
他的律師將他保釋出來后,接連幾天時間,一直在為不久后的開庭審理奔走和遊說,搜集能證明他無罪的證據。
據說律師還嘗試著聯繫了伊薇,想知道能不能從她這裡下手。
如果伊薇願意承認當時所發生的事情僅僅是一場“稍嫌過火的正常交往”,換句話說,就是他們被nypd逮個正著的時候,所發生的事情根本就不是行兇現場,伊薇只是和喬什在玩看上去有些激烈,但實際上不會造成人身傷害的——遊戲,這場宣判甚至能直接消弭於無形。
律師一直沒有聯絡上伊薇。
聯繫不上伊薇本人太正常了,這緊要關頭,沒人能聯繫上伊薇,那女人自從離開警局就完全在眾人眼前失蹤,只遮遮掩掩地接受了幾次電話採訪。
喬什的律師試著聯繫了伊薇的經紀人和律師,但他們全都拒絕和任何與喬什有關聯的人進行交流。
就在今天早上,喬什才剛和他的律師有過通訊,對方冷靜地安慰他,說事情“有了轉機”。
中午喬什就接到了布魯斯·韋恩的助理打來的電話。
那個女人用冷冰冰的嗓音通知他“韋恩先生會來和你商討和凱拉小姐有關的事情”,要求他留在房間里不要出門。
喬什不蠢。
他幾乎立刻就明白了一切。
為什麼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起伊薇就對他充滿警惕,為什麼她會在沙發下面藏一把手槍。
為什麼nypd能抓準時機,恰到好處地衝進別墅。
為什麼他被抓住后申請假釋的過程困難重重,為什麼那些曾經對他欣賞有加的、欠過他不少人情的傢伙們面對他的求援時,全都先是一口答應,而後閃爍其詞。
全是因為布魯斯·韋恩。
“為什麼你不反省反省你自己的行為?”布魯斯反問,“為什麼不反省一下你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才讓你愛上的人都在你面前表現得那麼冷血?”
“我沒有愛上伊薇。”喬什不假思索地反駁道。
然而電光石火之間,布魯斯所說的話在他的腦海中放大了無數倍。
我又沒有強迫你犯這些錯。
這些。
你愛上的人都在你面前表現得這麼冷血。
都。
那個金髮碧眼的啦啦隊隊長又浮現在喬什的眼前,可喬什卻有些記不清她的長相了。他費力回想,拼盡全力地搜刮著腦海中每一個金髮碧眼的女人,試圖拼湊出啦啦隊隊長的模樣。
然而直到最後,喬什所能想起的金髮碧眼的女人也只有一個。
伊薇。
他並不愛這個女人,他只是享受被她所恐懼,享受操縱她命運和未來的快感。
這些。
都。
布魯斯的話好像無意識地透露出了什麼,又好像只是隨口一說。
然而喬什無法忽略布魯斯神態中所展露的細節,那輕蔑地揚起的眉毛,那厭惡地皺起的唇角,那冷酷的眼神。
喬什混沌的大腦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你知道些什麼?”
“肯定不止隊長一個人欠過你賬,對吧!”伊薇臉頰都紅透了,她沒喝酒,但看起來醉醺醺的,“你跟人要過賬嗎?我是說——你要求過欠你口活的人兌現嗎?”
亞度尼斯看著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伊薇就急忙又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們已經說好了剛才那個問題就是最後一個問題了……我不該再繼續往後問的。”
布魯斯知道的可多了。
他追查喬什的時間和他追蹤亞度尼斯的時間幾乎一樣長,儘管他不太樂意承認,但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這個案子對他來說是具有特殊意義的。
在被亞度尼斯一語道破真相,揭開了那層他沒想到的迷霧之後,所有線索都串聯了起來。
布魯斯稍微花了點時間整理好能證明喬什犯罪行為的證據,又輾轉著找到了能夠合情合理地提供出這些證據卻不會引起好奇或轟動的人。
他計劃好了事情的發展,所有的順序,然而最後,他放棄了他的計劃,來到這裡,和喬什面對面交談。
這不是他的行事風格,他只是不得不這麼做。
“……”他向喬什報出一個名字。
喬什驚駭地睜大了眼睛,不自覺地往後仰倒,不遠處布魯斯的身形在他眼中忽地膨脹了無數倍,布魯斯唇邊那抹很淡的微笑也在他眼中化作了猙獰的鬼臉——恐懼的寒氣迅速將他凍得僵硬起來,他想要張大嘴,想要大聲疾呼,也許這樣做就能避開布魯斯所帶來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