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伊芙琳在旁邊安慰他,“姐姐不會吃掉你的。”
希克利真不知道伊芙琳這句話該怎麼理解,更不知道伊芙琳明不明白她的這句話可以怎麼理解。
他盡量放空視線和大腦,不去直視伊薇。這一招往往很好用,這次也不例外,而伊芙琳在一邊對於分散他的注意力也有很強的幫助。他盡量用眼角的細數伊芙琳的波波頭翹起了多少根亂髮,而不是關注伊薇過於短小、過於貼身的衣著。
不如說得直白一點。伊薇基本上就穿了個胸罩和內褲。甚至她穿出來的這兩件東西的尺寸,還比大部分穿在最裡面的胸罩和內褲更小。
伊芙琳就好像完全不覺得自己的姐姐這副打扮有什麼不對。
她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她興高采烈地和伊薇談天說地,具體說了什麼,希克利沒注意。他的心臟狂跳個不停,恨不得將臉埋進水杯里。
好不容易靠著灌自己一肚子水灌出尿意,他如臨大赦地從甲板上離開,鑽進船艙。上完廁所,他索性繞到了遠離伊薇和伊芙琳的另一端,靠在欄杆上遠眺海面。
這艘船上除了服務人員外只搭載了六個人,他、伊芙琳,他們倆算是跟著來玩的;伊薇帶的小團隊加上伊薇自己也只有四個人。這裡面還有兩個是伊薇的助理,另一個是導演。
希克利知道很多小成本的電影人數極少。
除開主要演員之外,嚴格意義上說,導演一個人就能包辦起整個電影的拍攝過程,包括攝影、剪輯、後期、配樂之類的,導演其實都能做——伊薇自己是主演,其他的角色可能不太重要,會在拍攝地進行選拔。
哪怕是這樣,伊薇的小團隊也實在小得驚人,更別說她還帶了兩個助理。希克利認為伊薇的這次出行,與其說是電影,不如說是躲避外界的風頭。
看起來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懷抱著這種心態,整條船上的氣氛可想而知。
導演從一開始就沒露面,希克利只從一些零碎的對話里知道了有這麼個人。也不清楚對方叫什麼名字,包括伊薇在內,對他的稱呼都是“導演”,估計是個影視圈裡不入流的小角色。
伊薇帶來的兩位助理,據希克利的觀察,是一對同性情侶。
他們的行為舉止實際上並不算親密,希克利主要是靠著這兩人之間膠著的、隱隱鬧彆扭般的氣氛里感覺到的。
他在海邊站了許久,才慢悠悠地繞了個彎,想到小船最上方的天台去看看。那裡的視角應該會很不錯,腳下是一覽無餘的海面,站在上面就像是身處於海中孤島,難得坐一趟游輪,不如多體驗體驗。
希克利還沒走過拐角就停下了腳步。
“……不行,我不同意。你是怎麼想的,查爾斯?我絕對不同意!”
說話的人是傑,黑髮的那位助理。另一個助理查爾斯是棕發。他們只在上船那會兒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大致明確了彼此的稱呼。除此之外,希克利對這兩位助理毫無了解。
主要是因為伊薇的助理更換得太頻繁了,情報部門的更新速度根本比不上伊薇的換人速度。再說,換人這麼頻繁,挨個查清楚身份背景似乎挺沒事找事的。
“別無理取鬧了。”查爾斯說。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沉,發音清晰果斷,尾音乾淨利落地截斷。相比較而言,傑的聲音顯得太高,太尖,太不穩定。光是聽聲音,就讓人感覺查爾斯是壓抑著火氣講道理的那一方,而傑是胡攪蠻纏發脾氣的一方。
“我無理取鬧?”傑現在聽起來很傷心。
說完這句話,他們兩人一起安靜下來。
希克利環視四周,查看周圍的環境,確定沒有人經過後閃身貼到牆邊。
之前他已經繞著船隻勘測過,也借著和服務生聊天的機會打聽了情況。
這艘游輪沒有安裝監控——希克利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事,要是伊薇特地要求取下來或者關閉監控還算正常,但原本就沒安裝就太過奇怪了——整艘船的一樓位置都沒有朝外開的門,要進入房間必須從正門進去,穿過走廊,因此要想避開人交流的話最好的場所就是站在船隻外靠近欄杆的拐角處,這樣無論哪個方向有人過來,交談的人都能若無其事地提前轉移話題。
但這次船上畢竟只有六個人,站在拐角反而過分醒目,因此這兩人實際上是在某個房間里爭吵。
除了他們外的四個人,已知導演八成是在自己的房間,伊芙琳、伊薇和希克利在甲板上,那麼傑和查爾斯只要躲進遠離導演的房間里,再吩咐服務生不要來打擾,正常情況下,不管他們吵什麼都不會被聽到。
奈何希克利這個男人和其他所有男人都不一樣,別的男人恨不得長在伊薇面前,希克利卻根本不想停留在可以見到伊薇的範圍內,這才撞見了這場爭吵。
游輪的隔音很不錯,希克利貼著牆,依然聽不太清楚這兩人的小聲對話,直到傑彷彿被激怒了一般,大聲吼道:“生兩個?!你開什麼玩笑,查爾斯,萬一兩個孩子一個長得像你,一個長得像我呢?”
希克利的思緒凝滯了片刻。
……按道理,兩個男人是沒法生孩子的,那麼他們說“生兩個”、“一個像你一個像我”,應該是在說利用科技產生後代。
可他實在不能確定這是不是兩個男人在正經地討論生育的事。
難道他們是在為由誰來懷孕吵架嗎?
希克利感覺他們吵的事情根本不值得關心,可伊薇身邊發生的超自然現象嚴格來說也是任務的內容,因此他不得不戴上痛苦面具,如坐針氈地繼續聽了下去。
“說真的,查爾斯,領養沒什麼不好的。以我們的條件,很容易能得到一個聰明、漂亮、健康的孩子,他或者她就像我們親生的一樣。”傑溫柔地說,“我們還是領養吧。”
查爾斯反問:“你就一點也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嗎?”
“那就是我們自己的孩子,查爾斯!”
真是無聊透頂的對話,希克利想,為什麼想要孩子?兩個男人在一起不能生那是天賜的好事。再說,這個世界值得孩子們降生於世嗎?又沒有任何生命是帶著使命降生的,孩子的誕生僅僅是因為慾望的發泄或者隨波逐流的任務。
“我只是出於事實告訴你這不行,傑。如果不是我自己的孩子,我真不知道能不能毫無保留地愛它。”
“你是說你不會愛我的孩子。”
噢他落入查爾斯的陷阱了,希克利想。
“傑,冷靜一點。我不能隨便地去愛不知道什麼人生下來又拋棄的小孩,誰知道他們的父母是什麼人?愚蠢的青少年,毒蟲,強姦犯,甚至變態連環殺手——這都有可能。你不一樣,你是我的愛人,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這……前面關於父母的部分倒是沒有說錯,希克利想。
“胡扯。”傑冷冰冰地說,“就假設你和我各自有一個,你怎麼能保證同樣地愛他們兩個?你連我們的兩條狗都沒法把一碗水端平。”
“你更喜歡你的芭蕾,我更喜歡我的凱撒。這沒什麼不好的。芭蕾本來也更喜歡你,凱撒則更喜歡我。”
“小孩又不是狗!”傑憤怒地說,“你太荒謬了查爾斯——不,別碰我,我不想再和你說這個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