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母坐在樹下鞦韆,聽見叫喚停下鞦韆,側眸看來,目如秋水帶著微微寒意,澄澈雙目似明鏡,彷彿能看透一切,膚若凝脂雪白中透著粉,在朱唇勾起那刻,變了個人似,她躍下鞦韆,垂至腳踝的長發隨風舞動,淡粉羅裙曳地,雲帶束腰不盈一握,飄若遊仙而來,卻在三步之外駐足不前。
陸母在夢境中有臉孔,代表她的存在對陸謹行很重要,當溫容以為陸母是這陰暗世界中唯一的光明,卻聽她熱情叫喚道:“小四。”
看來糊塗母親除了徐四娘,得再加個陸母。
“娘,我是小七。”
陸母笑盈盈:“小七呀,可有乖乖聽哥哥的話?”
陸謹行十指交扣置於腹上,挺著腰杆子,急切說道:“有,我有好好聽爹爹的話,今天、今天爹爹在我體內放了妖族靈根,讓我一個月後再過去,這次一定可以的!”
此刻溫容張著嘴做出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她搞不明白到底是陸母精神錯亂說錯,還是自己聽錯,她剛才叫了陸謹行的父親“哥哥”?
有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溫容腦海中,都說陸氏為保護血統純正不與外人結親,加上陸母喚丈夫為“哥哥”,代表陸氏一脈是近親相姦的產物。
這就說得通,為什麼陸謹行明明有六個兄弟姊妹,卻說只有四哥一人,也許是不人道的實驗讓前面的孩子死了或是近親相姦造成胎兒夭折。
尖銳刺耳的叫聲嚇得溫容抖了下。
陸母湊近彎腰拉著陸謹行衣領不斷晃動,喚動間玉珮掉了下來,她雙目圓睜盯著陸謹行,兩人只有一指距離,她急迫質問著:“一個月?一個月?為什麼要一個月?”
陸謹行露出畏懼,忍著害怕想解釋:“娘,這次我...”
陸母雙目爬滿血絲,眼淚源源流出,神情猙獰,她焦慮咬著指甲發出喀喀聲:“小七...你為什麼...不好好配合哥哥?你還要娘忍耐多久?你為什麼不努力?你不是答應娘會做個好孩子?陸家不需要沒用的孩子,可放棄你,又要再生個,萬一又生個廢物,該怎麼辦?”
她慢慢將手搭在路謹行兩耳間,插入髮根反覆搓揉,她輕聲說道:“小七呀,你答應娘,不管怎麼樣,都要撐著明白嗎?這樣娘才會愛你,娘喜歡好孩子。”
“娘、娘,我答應你,這次一定會成功的!”
溫容張著嘴半天闔不上,這哪叫喜歡,根本是情緒勒索,偏生陸謹行從出生開始就習慣被這麼對待,所以他理所當然將情緒勒索當作“喜歡”。
反過來一想,她平常做的事與陸母無異,打著“喜歡”的名號恣意操控他,溫容心底徒生一絲愧疚。
陸母在庭院中左轉右轉失控吶喊,等她停頓不鬧騰了,就面無表情審問著陸謹行:“每次、每次都這麼說,可每次都沒做到,你也把我當猴子戲耍嗎?有趣嗎?好玩嗎?給了希望又拿走,看人絕望的模樣一定很好玩吧?”
即便如此陸謹行也能回以微笑,然而這笑讓人毛骨悚然,眼底沒有喜愛之情,他拚了命想討好陸母,哪怕是虛偽也想展現最好的一面,陸母喜歡他微笑時的模樣,所以他必須笑。
“娘,我沒有。”
陸母扯住他的手腕質問道:“沒有?你說你沒有?不可能,你就有,你明明就有!我都知道,你背地裡都在拿我當笑話。”
說完陸謹行就被陸母拉進去屋裡,期間屋內有瓷器破碎、木質傢具碰撞、刑求時皮鞭破空聲、有節奏且沉重的撞擊以及女人不成句子的尖銳吼叫聲。
這聽得頭皮發麻,溫容想去救陸謹行,卻無奈被困在玉佩中,過了許久,陸謹行被陸母扔到屋外。
“碰一”實木門關上。
溫容只能看見他的背影,他半撐起身子凝望大門,固執等待著。
終於大門又開啟,女人飛奔而來抱住陸謹行,她聲凄厲不斷跟陸謹行道歉,傾訴著不存在的愛意。
“對不起小七,是娘糊塗了,不該打這麼用力,但娘真的很愛你,你明白的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應該明白的,娘也是為你好,你明白嗎?”
陸謹行受到陸母情感渲染,也哭出聲了:“娘你在喜歡我多一點好不好,我會當個好孩子的,我會努力修鍊,所以...所以...嗚嗚嗚...”
“好孩子,娘都知道,娘都知道,小七是娘最愛的孩子,一定不會辜負娘的心意。”
溫容已經無法用正常人類的邏輯來分析這母子關係,過於扭曲病態。
哭哭啼啼來回幾趟,兩人終於消停,陸母撫摸他的頭頂眼角含淚:“娘乏了,你回去罷。”
陸謹行乖巧點頭,他摸著腰間發現玉佩掉了,仔細尋找發現在不遠處,撿起玉佩拍去灰塵,將溫容放出來並炫耀道:“你看,我娘不止喜歡我,她還愛我。”
愛嗎?
溫容看見陸母回屋時迅速扯下被陸謹行弄髒的外衣,外衣不夠又脫裡衣,僅剩一件肚兜,那冷漠的臉龐全是藏不住的嫌惡。
無論陸母有沒有精神疾病、瘋不瘋,她非常確定陸母絕對不可能喜歡陸謹行半點,只是把他當作物品呼之欲來揮之即去,高興給點稱讚,不開心就隨意打罵。
陸謹行這日子是過得比狗還不如。
奈何他早已習慣這種生活,要改變他的想法並非一朝一夕,只能從長計議。
陸謹行的經歷已經慘到溫容不忍直視。
她沒有回應陸謹行,牽起他的手問道:“你的院子在哪?”
陸謹行順著交握的手向上看去,只覺得這厲鬼好生奇怪,看不懂她是什麼表情,難不成是嫉妒自己有人喜歡?
“沒事,不要難過,我也喜歡你,從第一眼看見就好喜歡你,雖然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但就是好喜歡。”陸謹行握緊溫容冰涼的手,然後將頭貼在她的手臂上蹭了幾下:“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是什麼人嗎?我會好好珍惜你的。”
問及身世,複雜的心情苦澀難掩,隨著一項又一項的陰謀揭開,她也不確定自己是誰。
“我叫溫容,是隻病死的厲鬼。”
是了,她早該知道的,怎麼可能有病死的厲鬼?縱是病死,屍體也不能是這模樣。
陸謹行信了,他沒有多問,只是反覆念叨著“溫容”,越念越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