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在暮雲里(1v1) - 第五十四章一些代價 (2/2)

他失去了理智與意識,他殺掉了他們。
一個“毒”字哽在喉口,他在背德之面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的。
顧臨淵盯著他沉默了幾秒,突然道:“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種會濫殺無辜的人,那個時候你就中毒了,我沒猜錯吧?”
她信任他。縛殺的瞳孔微微收縮,像是蛇類的應激反應,又很快恢復到正常人類瞳孔的大小。“我中了毒,毒性的癥狀是依靠不間斷地釋放瘋狂的魔王之力,那時我…和一頭失去理智的怪物差不了多少。”他嗓音溫軟,眉頭不自覺地蹙成峰,這是顧臨淵曾無數次想起的面孔和聲音。
她一時怔然,表情映入縛殺眼底,後者垂下眼睫,躲閃開她意圖探究的目光。
他已然坦白一切,一如伏湛會做的那樣。可她不想將他看作過往,他也不願意在她眼中扮演那個羸弱的伏湛,或者說,從她意識到眼前早已物是人非的那一刻起,她與他的那些情深意重早已粉碎在雷雨中,他也說了對不起,所以她便不能再喊出那個名字了。
...是的,在她面前的是縛殺,魔王,她應該有所決斷,而非踟躕不前地糾於情愛痴纏——她需要冷靜:目前已經確定男主角是傀,那麼方才他的那一箭勢必是無效的,她明白這會驚動宗門,所以只能將他藏在這裡——他的軌跡已經被打亂,那麼她要做的便是保證他在違背原劇情的時間線里不死不滅。
只需要保他一命。
“我明白了。”她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撇過頭去,“這院子里還有一間偏房,我們去那裡談。”
沒有喜悅、沒有擔憂,也沒有他所熟悉的插科打諢,她言畢便低下頭,影子融進匆匆的夜色中。縛殺的腳步頓了頓,他伸手扯下肩頭的披風掛在手臂上,那片刻的溫度也就此遠離了。
顧臨淵沒有再探究他記憶退化時的經歷。她坐在硬板床上,縛殺側立在牆角,那個位置對準別院外牆和別院通向主院的門扉,他的震感始終保持著高度注意。
“你可以問我一個問題。”她說,“這像某種交易,只不過目前先機在我。”
“莽撞了。”縛殺側過頭對準門外空曠的庭院,只有孤冷的月光清清淡淡地充盈著四面的圍牆,“如果我對你沒有絲毫興趣,那麼這所謂的先機毫無意義。”她完全可以利用這個安身之地要挾他做更多事情、更過分,並且他難以拒絕。
“理性的賭徒才有好東西拿。”顧臨淵打了個哈欠。
她已經準備好了萬全的謊言,一旦他問起她的身份,她可以毫無紕漏地敷衍過去,且絕不會令他生疑。
縛殺長長吐出一口氣,半空中的塵埃被這一股莫名的風攪動,在光影下四散紛飛,他凝眸於這些奔逃的灰塵,突然不輕不重地低笑一聲。“你所做的事情太具有目的性…目的,我看不到什麼陰謀,你似乎只是想活下去。”他像是插了句題外話般擺了擺手,“也罷,我確實沒有想問的。”
“倒是你,那麼多事情,與其一樁一樁梳理,何不令我全盤托出?”
“這算一個問題吧,”顧臨淵很不道德地給他算上一筆,黑蛇微微笑著,沒有阻止她的無賴行徑,“活下去沒什麼不好,真的,如果你不去作死的話,你會過得不錯的。”個屁,書中的魔王被那詭異的毒折磨一生至死未得到解脫,如果這也能算不錯…可她不能說。
正如他所說,確實毫無意義。
“這才是莽撞的行為,”她的手指對著他的心口毫不避諱地指了指,“你憑什麼把和盤托出的信任放在我身上?而我若是接受了...”
“又會怎麼樣?”縛殺溫和地問。
不過是聽他費個十幾分鐘的口舌,確實不好不壞,順便能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若她往壞里想,他不過是想告訴她一些關鍵真相吸引局內人來殺她,又顯得拐彎抹角大可不必,排除他被奪舍性格大變的情況,確實不太可能。
顧臨淵啞口無言,搭在床板上的腿輕輕搖晃著,沒能編出一個危險的理由。
“莽撞和勇敢只有理性之隔,這是你的選擇和命運。”縛殺背過手,月色之下,他的背脊挺拔如玉,肌肉被緊身上衣勾勒得淋漓盡致,有力卻不充斥著攻擊性。他的眼前是慘白的月光,這樣值得去沐浴的東西他也只能在“伏湛”的回憶里找到,可一同被找到的還有那些慘痛的過往:男孩掙扎著被父親丟下懸崖。自那一刻起,一些東西便註定要被他扼殺、再扼殺,直至他再也不會因它們出錯——
這個原因顧臨淵也明白,她的處境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和他別無兩樣,只是他的代價也許兇惡殘忍得多。
俗話常言:一步錯,步步錯。
“…有些事情…”她突然打破長久的沉默,縛殺回首望向她。他本以為這就是今夜這場交談的終點。
“我想,不為人知才應該是它最本源的模樣。”
所以今晚就當狗屁沉灼槐贏了一局,去他媽的真相大白!
“而你說的,關於選擇和命運,我只會要前者,並且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去承擔它的代價。”
“——命運,它要你死,難道你就甘願引頸受戮?”她刻意看向他,這種肯定的語氣令縛殺回想起他意識朦朧時聽到的、她說的話,關於死亡、關於縛殺。
他壓了壓舌根,強迫自己去承認某個心底積壓已久的猜想。
“我不願意,”他啞著嗓子道,“所以我要殺一個人。”
“一個...本不會死在這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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