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姣一大早出門便聽到一陣低啞的呻吟,似乎夾雜著哽咽。
她有些疑惑地轉過頭去,想要看看是誰在蘇府外,一旁的丫鬟春花忙提醒道:“四小姐若是再不快些可要錯過馬車了!”
是了,蘇姣有些恍然,自己已經重生到幾百年以前,現在的蘇姣還是一個倍受欺凌和冷落的四小姐,處處都要看人眼色,甚至連丫鬟都能欺負她,而她也只能逆來順受。
一個月前蘇家家主,也就是她的祖父去世,身為將軍的蘇錚然自然接替了家主之位,他向來不待見她和兄長,於是她從一般的院子里搬到了最冷清的一座別院,可是前日突發險情,蘇錚然竟死於一位普通女子之手,於是家主之位就此空置……這些事情她前世都有經歷過,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接下來的家主便是蘇錚然的兒子蘇穆秋,兄長也是死於他之手……
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她眉間泛起厲色。一朝重生,她絕不能讓從小相濡以沫的兄長慘死他手,這個家主之位……她必須替兄長奪來。
目前蘇家情勢如一團亂麻,她打算趁亂出門尋找靠山助力兄長奪位,反正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別院的四小姐。側門的馬車還是兄長竭力幫她安排的,她不能放棄這次機會。
“四……小姐……”
驀地,她聽到那個聲音顫顫巍巍地喊了她的名號,蘇姣這人向來宅心仁厚,哪怕春花再叄催促,她也不由得放慢腳步,低聲問:“誰?”
顧臨淵見有了回應,連忙趁熱打鐵:“我就知道……四小姐仁心,能夠挽救奴……”她刻意發出上氣不接下氣的哽咽聲,就不信不能把女主吸過來。
果不其然,蘇姣的身影很快出現在不遠處,“你是……?”她很疑惑。
疑惑就對了。顧臨淵繼續壓著嗓子道:“奴……奴從郊外來,是、是逃婚來的……”
似乎是憶起往事,她哭得更凶,“奴自小不被家人待見,作為工具被……被許配給一個浪蕩修士!…奴沒有法子,聽城郊有聞蘇府上上下下都是善人,便……便是慌不擇路……”
嘛,剛好和蘇姣前世的故事重合了,多棒啊。
“你這賤奴,瞎說什麼呢!別以為我們小姐好誆騙!”春花一想到出府事宜,連忙打斷她的話,一雙秀眉緊緊蹙起。
蘇姣一聽,丫鬟不懂,可她卻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麼叫做同病相憐。前世她也是被家裡強行許配給一位元嬰中期的真君,結果居然被當成了葯,置於爐鼎中煉化,受盡折磨咬舌自盡……沒想到居然在這時候遇到了和自己有著一樣遭遇的人,連忙柔聲道:“姑娘別急,這蘇府……唉,許是那人誆你的,你若是被接濟了恐怕也不會好受……”
她沒想到對方更是哭得稀里嘩啦,一邊口中罵道:“這天鎩的宋黎…!若不是他在郊外看中了我……”
宋黎?!
蘇姣心頭一顫。這不就是當初她夫君的名字嗎?
春花也甚至驚詫,她也知曉小姐即將嫁給一位名叫宋黎的修士,可沒想到居然和這個姑娘口中的宋黎撞上了!
這個……混蛋!!
蘇姣眉眼頓時冷下幾分,有了這一出,她在心中很快有了決斷。“姑娘,你跟我回府吧,就當是我在外面買的婢子,好歹有吃有住,只是我……”
“蘇府那些風言風語奴也是有聽的,奴不介意小姐的事!”顧臨淵破涕為笑,衣袖抹淚時不小心露出了好幾塊淤青和血污,令人觸目驚心。
蘇姣自然是注意到了這些,有了上一世的教訓,這一世她格外警覺:“這是……?”
顧臨淵又紅了眼眶,抽抽搭搭道:“是奴一路趕來,險些被那些個虛偽的官家子給玷污……打出來的!”
畢竟是富貴大族的小姐,她又何嘗不懂人心險惡,這一番話只叫蘇姣更是對這來路不明的女子憐惜有加。
等到跟隨她進了蘇府,顧臨淵這才吸了吸鼻子咽下一口唾液,看著系統帥哥露出必勝的笑容。
媽的,好累,好在計劃通了。
另一邊,春花丫鬟冷冷地瞥過她一眼,憋出一聲低哼。在她眼裡,這個莫名其妙找上門來的女子身上疑點多得是,說到底估計就是個意圖裝可憐賴上蘇府吃軟飯的蠢人,口口聲聲說著不計較,估計被為難幾天也要落難而逃了。
系統倒也不語,只是透過面具目光灼灼地望著忙前忙后的姑娘,輕輕舔了舔下唇。
不過,蘇姣這一次的出行計劃算是泡湯了,原本蘇穆清竭盡全力為她安排的馬車、接應的人手自然也隨之報廢,蘇兄長有些慍怒,畢竟不知道自己妹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他只好忍著怒意來別院見蘇姣一面。
到底是在大家族內尤為嚴格的男尊女卑教條環境下生存的男人,蘇穆清只對蘇姣態度緩和,而面向破了相的顧臨淵和一旁靜候的春花時臉色頓時一黑,只不過端著溫文爾雅的架子沖蘇姣道:“就是這些不明事理的丫鬟壞了你的事?姣兒若是嫌棄,處理了便是。”
倒是很會裝嘛!顧臨淵這次難得沒翻白眼,她知道蘇穆清的生長環境不允許他表露真性情,這副欠扁的傲慢模樣也不是他的錯,正所謂要怪就怪這操蛋的世界設定。
“是姣兒不好,”蘇姣輕輕拉扯住蘇穆清的衣袖,淚眼婆娑道,“是姣兒不懂事,壞了兄長的一番好心……姣兒…真當是該死的…”
“姣兒千萬別這麼說!”蘇穆清一聽“死”字頓時慌了神,連忙起身扶住看似搖搖欲墜的蘇姣,“母親早早過世,只怪為兄沒有修仙的基礎,只能靠考取功名來換生存的機會……是兄長的錯、兄長的錯!”
他這一番話說得蘇姣心頭一陣絞痛,又回憶起上一世蘇穆清慘死的模樣,一時淚流滿面,梨花帶雨。
顧臨淵不能共情。她只是覺得蘇姣作為女主,她前世是真的挺慘的,但她也沒法像春花一樣跟著哭得很起勁,只能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趾,心想一會兒得去洗個澡,媽的臭死了。
蘇穆清不過是個儒生,也算是一個文藝青年,眼看著胞妹哭得落花流水,而自己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也只能紅了眼圈,哽咽著安撫多愁善感的蘇姣。不過顧臨淵見識過變強后的蘇姣,哪裡還是現在這副模樣,雖然那份靈氣還在,不過感情似乎淡泊了許多,而那種淡泊之下,她可不覺得是全然平靜的心。
在某種程度上,顧臨淵總覺得自己第一感准到爆棚。
一雙兄妹哀愁好一陣,終於有停歇的勢頭,而蘇穆清早已被蘇姣哄得忘記了來此處的目的,一心只想著如何安撫好胞妹,不得不說,吃瓜群眾顧臨淵還挺羨慕她有這樣一個體貼的哥哥的,不過若是站在丫鬟的角度,她之前恨不得把鞋甩他那張臭臉上。
“姣兒不敢了,此番實在是姣兒胡鬧,”蘇姣抹了抹眼角的淚珠,眼中充溢著屬於主角的堅定信念與決心,“但姣兒也絕不會坐以待斃,我始終相信,家主之位是兄長的……”
蘇穆清一把捂住她的嘴,幾乎是大驚失色地望著她:“別亂說!這種違背宗法的事情怎能容你胡說八道……”
蘇姣一把扯下他的大掌,目光堅定不移地望著驚慌失措的哥哥,“兄長,我是真心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你難道真的能夠容忍我們在這荒涼的宅子里被欺壓一輩子?”
蘇穆清愣了愣神,他確實有考慮過分家,但前提是他的勢力足夠強大,而目前他在朝中也不過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官,怎麼比得上長兄蘇穆秋?於是他遲疑了,目光帶著一分期待望向自己印象中一直唯唯諾諾的胞妹。
“依目前形勢來看,秋哥哥定是要穩坐家主之位的,可那樣一來,我們又如何好受?此前他父親就對我們很不待見,難不成換了他,我們便能好過?清哥哥莫要被花言巧語亂了神,唯有……才能保得我們兄妹安康。”
蘇姣一番話算是徹底解了蘇穆清心中的結。他此前還在猶豫是否要與蘇穆秋對抗,可是如今一想,橫豎他們都只有一條絕路,不如奮力一搏,說不定也能夠翻身上位……他握著胞妹的手緊了緊,低聲道:“無論姣兒做什麼,兄長都支持你。”
見自己的好言相勸頗有成效,蘇姣垂眸微笑著,從方才冷靜理性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又恢復了姑娘家的羞澀。她扭捏半天,最終輕聲道:“我……我只期望能夠嫁予一個我心悅的男子,不要那勞什子婚約……”
蘇穆清自然也不希望自己最疼愛的胞妹去別的男人手下遭罪,一聽又不是什麼難事,若他真能坐上家主之位……“好,”他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兄長答應你。”
算是搞定了蘇穆清。
顧臨淵悄悄打了個哈欠,她其實挺期待跟隨蘇姣的成長,不過她的出現會化作一隻蝴蝶影響蘇姣的未來,自己也很可能在兇險的后宅中搭上性命。既然如此,她不如在宅斗前期觀望一陣,依靠自己看過的劇情來賺點生活費,只要等到上了千華宗,她就不愁沒機會幹涉劇情了。
誰知這個小動作被春花瞧見了,她冷冷地哼了一聲,胡亂抹了抹眼淚,出言不遜道:“你也看到了,二公子對你這等奴婢沒有興趣,別仗著小姐可憐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嚯,敢情自己又成了意圖勾搭蘇穆清的蕩婦,這宅子里的人想象力還挺強的。顧臨淵懶得理她,剛想找點事做,就聽見蘇姣溫柔的聲音:“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腦子轉了一圈,旋即垂眸,輕聲道:“我叫顧鹹魚,鹹菜的咸,魚兒的魚。”
此話一出,整個冷清的院子里似乎都有了一股味兒。
蘇姣倒是不介意,反而柔柔地笑起來:“好啊,那就喚你小魚吧。”
不愧是女主啊。顧臨淵平生第一次對於戲弄人萌生一點點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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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嘚吧嘚:再牛逼的VPN也有失靈的時候,昨天沒辦法更新,今天就一次性更新一大章,希望大家能夠諒解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