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她知道這是什麼概念。也就是說蘇府一遇,他身上的傷很可能是真的,而之後丞相府毒發,也絕非他一廂情願,很可能是真的支撐不住加上和白清延一斗之下,被迫為之的......縛殺清俊的臉驀地浮現在她眼前,他支著手臂,強撐在她兩側,粗重的呼吸噴在頸側,血化作粘合劑粘住了他的深灰色頭髮,他在笑,手指溫柔地拂去她眼睫上沾著的血珠,為她的眼皮化上最濃重的一筆。
“喂,你怎麼在發獃啊?”蔚卿拍了拍她的肩膀,顧臨淵如夢初醒,而那張縛殺的笑顏也就此如煙塵般消散在空氣里,她禮貌地笑了笑:“你們可有捉拿到那魔王?”
蔚卿搖搖頭,本想扯出個嬉笑給她,卻不由自主地咬牙切齒道:“他著實可惡!據那些師兄說,這廝留了一手暗箭早已射出去,卻在遠處打了個轉兒背刺了師父,又對我兩個師兄痛下殺手,一個是被掐死的,還有一個是被吸幹了血,可都是慘不忍睹啊!”他說到氣頭上,狠狠捶了一把身下坐著的木板,顧臨淵都能感受到整個馬車顛了一下,連忙扯住他的袖口,“你冷靜點。”
蔚卿呼哧呼哧緩了幾口氣,又從腰上解下水壺悶了一口,用袖子隨便抹了抹嘴上的水漬,聲音又揚起來,“不過還好,他自己其實也命不久矣了。”
“如何?”顧臨淵的手垂在他看不見的一側,輕輕捏緊,雖然道修在面對縛殺時普遍存在輕敵的情況,但她不能確保他說的便是不屬實的,如若縛殺一死,那麼整個劇情必定亂套。
“他被我那臭老頭的拂塵給裹過,其實丹田中已經浸染了我們仙家的術法,這可是魔族、哪怕是攝政王那種可怕女人都受不來的好東西,我師父的拂塵上都是這玩意。”一提到他師父那厲害得不得了的仙器,蔚卿只覺得自己要有魔族的尾巴,肯定早就翹到天上去了,“這些術法會漸漸侵蝕魔王的丹田,他會越來越虛弱,再加上啊,我們大師兄說,那縛殺其實中了毒,本身就活不了太久,我們不過是推了他一把而已。”
“大師兄?”顧臨淵不著痕迹地眯起眼。
“嗯,濮瑾大師兄,你不認識嗎?”蔚卿瞪大眼睛眨了眨,“我還以為他處處行善,還挺有名的…”
她哪記得住道號啊...如果說本名指不定她還記得相關的劇情。顧臨淵歪著腦袋想了想,著實對這一號人沒什麼印象,便道:“你說的可是......”她隨口胡謅了一個名字,蔚卿果然跳了起來,“不是不是,大師兄本名是‘沉初茶’,才不是你說的人呢。”
哦...沉初茶,也是一個給縛殺背後捅刀的傢伙,反正不是什麼好人。據作者爆料說是被蛇母救過,也不知為何要為難蛇母的兒子,只可惜作者懶得寫番外,於是這條設定就斷在這裡了。
不管怎麼說,縛殺的處境可真是,從來都沒有好過哈...一下子中毒,一下子被人圍剿,手下人蠢蠢欲動,唯一對他忠心耿耿直到最後的就是白鶴夜弼了——不過夜弼好像也死在半路上了,很簡單,他擁有讀心秘法,而且曾在機緣巧合之下讀到過宗主白辛仁的心,於是很快就被滅口了。
“說起來,”顧臨淵不太喜歡蔚卿對縛殺的態度,雖然她能夠用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來理解,但不爽自己的合作夥伴被diss,她換了個角度打聽縛殺的消息,“你們為何要圍剿他啊?”
蔚卿搖搖頭:“這可是機密…”話音未落,他突然湊上前,這次聲音壓得夠輕,顧臨淵都差點沒聽清,“我跟你說,你別告訴別人哦?”
顧臨淵失笑:“好的,我不告訴別人。”
蔚卿像模像樣地環顧四周,見沒誰像是在偷聽,便安心地繼續湊過來,“是這樣的,我們白宗主和叄皇子、也就是當今聖上是有私交的,據說是因為縛殺得罪了叄皇子,叄皇子勃然大怒才出此策,打算給他一個教訓。”
“奇怪了,這縛殺和聖上應該是毫無關聯的,他又是如何得罪的?”顧臨淵心裡隱隱約約有了答案,只是她不太願意相信,這太不現實了。
“啊,至於這個...”蔚卿擰著眉頭想了想,驀地豁然開朗,“我想起來了,是因為那個那個,泉寧那樁至今未破的疑案,有好幾個朝廷命官都死於其中,不知道為何先帝把這個案子在手頭壓了一個月才交給聖上去辦,總之呢,他應該是抓到了這個犯案的魔女,結果被縛殺給救走了...民間都說其實縛殺是迷上了這妖女的美色才特地過來救走自己相好的,我看有可能,畢竟他們都說那妖女長得可好看了,縛殺也是個男人啊...哎喲你怎麼又打我!”
顧臨淵收了手拂去上面的灰,簡直給氣笑了:“你少信那些有的沒的好不好?魔王怎麼可能喜歡一個普通的殺人犯?再說了…”她驀地哽住了,關於衛鞘的事情她不能再多透露,否則容易引火燒身,以她對衛鞘這個角色的了解,應該是縛殺此舉無意之中牽扯進了皇室鬥爭,所以才被找上門的......到頭來,其實縛殺還是因為她受傷的。
她的笑容收斂了幾分。
“你也為聖上可惜嗎?哎,其實也還好啦,”蔚卿安慰性質地拍了拍她的肩,“那個事情一次性把原先的太子啊二皇子啊什麼的都拉下水了,據說...據說是二皇子和攝政王勾結才鬧的這一出呢。”
顧臨淵抿了抿唇,“這件事其實我也有耳聞,只是...你是如何知道這麼多的?”
“啊哈哈,”蔚卿憨笑著撓了撓頭,不似在撒謊的模樣,“其實我也是打聽來的,一方面我們有一些師兄師姐專門跑山下的委託,另一方面我認識一戶人家,之前只是一位大娘,看上去可年輕了,最近她的丈夫回來了,於是夫妻倆住在一起,也就在山腳下呢——他們據說以前是住在西京那邊的貴族家的家僕,所以知道不少我們這等人難以了解的事。”
顧臨淵的笑容更僵硬了,她心裡隱隱約約有一個答案,還不等她慢慢套出來,蔚卿繼續道:“他們對我可好了!經常給我送吃的送穿的,好像挺有錢的樣子——當然啦,我也不可能是白吃白喝的,我經常給他們畫點符辟邪啊震災啊之類的,他們也很高興!到時候我先帶你去山腳下看看,他們肯定也很喜歡你。”
小傻叉,你知不知道你面對的很可能就是你口中的先皇和他最愛的老婆...對你好只是因為你是他們的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