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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到裂縫面前,當初顧臨淵提到的防禦工事如今正緊鑼密鼓地建設中,為了不引人注意,兩人特意隱匿了氣息越過人群,而林滄海則大搖大擺走到了裂縫前,似乎是要走個流程,她朝顧臨淵伸出手,“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顧臨淵看向伏湛。
“要好好做魔王。”
伏湛點點頭。
林滄海又問了一遍伏湛,他看了一眼顧臨淵,沒有說話。
顧臨淵咽了咽唾沫,她其實還是在緊張,害怕有話沒說完,也害怕這樣一走便再也不見。
林滄海卻並不在乎這對愛人心中所想,她就像執行任務一般轉過身去,隨著她的動作,前方靜謐的天幕如同大門緩緩開啟,無數只駭人的眼睛緊緊盯著眼前的叄人,來自深淵的怪獸寂靜無聲,似乎只為等待他們進入的那一刻將他們無情吞噬。
林滄海抓住顧臨淵的手腕,帶著她一步步走進縫隙中,伏湛目送著她的身影慢慢遠去,從腳到頭,一點點沒入深淵中。
驀地,他的身體化為一支無形的箭,就這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裂縫,而臨門還差一步的顧臨淵出於直覺地回過頭,便和自己的戀人抱了個滿懷。
可縫隙已然開始關閉,他們的身體如同墜入泥淖般越陷越深,卻只有黑蛇的軀殼在不斷分化瓦解。顧臨淵終於忍不住哭了,她一邊哭一邊捶著他的肩膀,“你、你在做什麼啊!我不是讓你好好做你的魔王嗎!!”
伏湛只是笑,這顯得他有些傻,“我愛你。”他的眼睛哪怕在黑暗中也如同紫寶石一般晶瑩剔透,那條豎著的瞳孔逐漸渙散,在顧臨淵的注視下,那默紫色就這樣一點點被眼皮蓋過去,然後如同玻璃一般破碎,顧臨淵發了瘋一般在空中胡亂抓著,她的淚水止不住地流,又被周遭的渾沌舔舐乾淨,她想怒吼,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直至喉嚨嘶啞,直至再也抓不住一絲齏粉,她張開手掌,裡面躺著一枚流轉著彩虹的黑色蛇鱗。
她愣愣地握著鱗片,又看向前方自顧自帶路的林滄海,心頭只有一片空蕩蕩的凄涼。
“你真殘忍。”她哽咽著說。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林滄海垂下眼,“他留下了遺囑、留下了你們的王冢,你是魔族歷史上唯一一個與魔王地位並肩的女王,蒼燎是下一任魔王,為魔族帶來了最為繁盛的黃金時期——這是他在走之前安排好的一切,我協助了他,僅此而已。”
“這對他來說…真的是好結局嗎?”顧臨淵喃喃。
“這要問你自己。”
林滄海轉過頭,向著泛起微光的前方走去。
——
24歲的顧臨淵從床上醒來時,自己依然維持著睡前捧著手機的姿勢,她隱約記得自己是在入睡之前看到了一本名字比較吸引她的古風po文,點進去之後便失去了意識。
好像是叫…《君在暮雲里》?
她解開鎖屏,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標題和封面,而女主角的名字赫然寫著“顧臨淵”叄個大字,她一時駭然,又聯想到方才這個冗長又真實的夢境,心頭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不,不行,她先冷靜下來,又大致翻到了有關女主角顧臨淵的章節,其中有提及她不過是一個18歲的高叄女學生,而她自己已經老老實實讀完了大學如今步入社會成為一名社畜,她確實在18歲那一年讀過一部古風po文,卻怎麼也記不住它的名字。
伏湛……伏湛…………
她回想著男主角的名字,換來的卻是大腦一陣又一陣的鈍痛,幸好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她想,她還有機會去醫院看看…
腳踩在拖鞋上,又是一陣銳痛襲來,她一下子躺回了被子里,夢裡那些經歷過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翻上心頭,她的手指無措地划動著屏幕,夢到的情節和小說的章回一一對應,而隨著她不斷回想,大腦的鈍痛也逐漸散去,她不敢想象自己這些年是如何毫無知覺地活到現在,直至今日,一切的一切在她的腦海中復甦。
淚水如泉涌,從她的眼裡奪眶而出,她已經不記得那一日是如何走出的通道如何回到現實,只記得林滄海與她告別時的微笑,像是某種解脫——她就這樣遺忘了、遺忘了自己的愛人、肩負的責任、創造的歷史…她全都忘了,就如同林滄海從這個故事中脫身一樣。她毫無牽挂地活著,和其他同齡人一樣走過緊張的高叄進入大學,又順利畢業步入社會,沒有一個叫“伏湛”的人出現在她的記憶中,她什麼都忘了。
她為什麼會忘記?林滄海沒有理由消去她的記憶,難道是伏湛…?她還記得林滄海說過,如果想要讓伏湛真正來到現實世界,她就要去找她,在——
每月陰曆十五,蘊蒼巷。
她慌忙打開手機上的老黃曆,今天是陰曆十四,月亮應該會很圓。
她迅速在缺德地圖上搜索了一番,很快找到了所謂的蘊蒼巷——那不過是老一代人對這個巷子的稱呼,如今它已經被改建重造,換了名字叫做蘭草巷,由於拆遷重建、不少人都搬離了那條巷子,如今留下的房屋和門面屈指可數。
她的手指微動,停留在了那個叫“春樹”的店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