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在暮雲里(1v1) - 第二百零二章(1)雙王

當黑衣男子抱著女孩闖入軍營時,沒有人不大吃一驚。
他劇烈的動作掀起勁風,將斗篷掙脫,露出那張他們再熟悉不過的臉,頭頂的魔角、臉頰零星的鱗片、背後纖長的蛇尾還有那對蓮灰色的豎瞳,無不證明著他的身份——他卻不顧眾人各異的目光,直直朝著瀧唁單膝跪地:“軍師,還請救救臨淵!”
眼尖的白鶴一眼便瞄到了他懷裡斷了半隻手臂的女孩,她已然昏死過去,可手裡還在緊緊攥著一串銀鈴。沒有猶豫,她連忙上前接過女孩的身體,“具體緣由以後再細說,夜弼,隨我去帳下!”早已起身做準備的青年連聲應下,快步跟隨母親的身影走向他們休憩的營帳,一瞬間,本應熱鬧的大本營里一片沉寂,黑蛇的衣袍上還大片大片地洇著血,他凝望著瀧唁離去的方向,久久不曾多言。
其他人自然沒有多問。
直到母子二人掀開簾帳走出,他才大步流星地上前,還未開口,瀧唁已長嘆一聲:“既然已經被砍掉,自然是沒辦法再尋它物接上,不過我已經替她止住了血,又用荒漠里的秘藥包扎,不會讓整條手臂都廢掉…只是,這幾日都得讓她好生休息,千萬不能多動。”她頓了頓,看了眼臉色陰沉的縛殺,繼續道:“不過還是告訴你吧,所幸傷她的人也採取過措施,用一種神奇的物質暫且堵住過傷口,雖然早已撤去,但我還是能發現一些痕迹——所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現在可以給我們一個完整的解釋了嗎,魔王大人?”
黑蛇沉默片刻,幾欲朝向營帳的步伐最終轉向了大本營。
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這可不是歷代魔王有過的作風,她和畸岩夜戮叄人為了料理他和顧臨淵留下的爛攤子可謂是操碎了心,如今他不能給他們一個完整的解釋,她可不會放他走。
“我……”
魔王靜心屏息,長長吐了一口氣。時間彷彿已然過去千百年,事情冗長又拗口,他竟不知從何說起。
“玉璽是假的,我因此身死,但靈魂卻沒有湮滅,神明給予我指引,讓我去找一個人……”
他沒有過多解釋關於白清延的那些事情,巧妙地繞開了更多潛在的誤會,但他必須交代他為什麼站在這裡,又為什麼是如今這副模樣。
“那個人教會了我父親的遺世絕技‘空’,然後他獻祭了自己的靈魂…為我重鑄了這份軀殼。所以我現在依舊是黑蛇、縛殺,或者說,伏湛,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他話音已落,在場眾人卻依舊鴉雀無聲,畸岩與瀧唁交換眼神,夜弼默不作聲地盯著他,夜戮則滿不在乎地坐在一旁,只有簾幕微動,獠牙從陰影中緩緩走出、單膝跪地:“王上。”
這已足夠說明一切。
夜弼率先站起,也跟隨行此大禮:“恭迎王上歸來!”
“——恭迎王上歸來!”
縛殺垂下眼,抬手示意他們平身,獠牙復行一禮,便頭也不回地前往顧臨淵所在的營帳外待命。“我此番肉體重鑄后,就先前往人族大本營解救臨淵,順便聯絡在那裡的流銀翎。可惜沉灼槐設下結界將我與她阻隔,所幸那個人在消失之前給了我一串鈴鐺,對應的是此前他給臨淵的另一個鈴鐺,它們之間一方搖響、另一方就會被強行拉過去,因此我找到了臨淵,將她救了出來。”
一聽到“流銀翎王”這四個字畸岩就坐不住了:“可有王上的消息?!”
“自然。”縛殺頷首,“神明贈予我的信物幫助我說服了他,很快我們就能見到他了。”
下一秒,風雪裹挾著寒氣闖入帳中,白髮男人靜立在外,一隻手掀開帳門,笑得很是恣意:“可是在說我?”
“王上…!”畸岩頓時站起身,一個健步衝到他面前,面對男人熟悉的、美麗的面孔,她幾乎要停住呼吸,只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不可置信地打量著,恨不得把他的樣子與腦海中的每一個細節重合。
司馬宣略有幾分不適,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伸出手扶著她的肩將她帶開一段距離,“諸位,很抱歉我來晚了,不知如今我這人族老朽,是否還能起到些作用?”
頂著這副年輕皮囊說這種話似乎頗有些矛盾,不過他謙遜的神色又巧妙地將其合理化了,只有畸岩還在直勾勾地盯著他,她在記憶里尋找曾經流銀翎王的聲音,她在追求那不復存在的熟悉感,以刨去如今的慘淡、獲得其中輝煌帶來的滿足。
“王上…”她哽咽著,“您真的回來了……”
“我現在不就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嗎?”司馬宣微笑著答道,“不要太難過,畸岩將軍,至少我們現在還能像往日一樣交談,不是嗎?”
在朝堂上練就的能力已成為某種習慣,他早在進門之前便已暗中將所有人都揣摩了一番,獲取他們的名字和脾性,然後再順利地出現來驗證自己的答案。目前看來他是成功的,這個陌生的女將軍已然被他所感動,她很傷心,司馬宣打心底垂憐她,可惜他無法體會這種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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