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初茶遲疑片刻,目光在一臉輕鬆的胞弟身上掃了又掃,可他的話確實聽上去無懈可擊,唯獨在談及秦夜來時那對他的輕蔑,是如何都掩飾不了的。他雖然也想辯駁自己並非那種極端利己的人,但話到嘴邊卻還是咽了下去,一些事情他自己清楚就夠了,再如何解釋都沒用。
“不管怎麼說,你不可以再靠近她了。”踟躕再叄,他最終拋下這句話才揚長而去,留下沉灼槐在他身後大笑:“我還以為你不會在乎這樣一顆小小的棋子呢!”
確實,以往的他不會去在乎這些東西,可那是秦夜來、是已經和他定下婚約的女人,無論如何,她都是他的所屬物,那麼他就應該給予她一定的庇護,哪怕是自己的胞弟,也不可以這樣隨意接近觸碰她。
少女的笑容驀地浮現在眼前,他的步伐一頓,拳頭卻倏然捏緊了。
…是,沉灼槐說的對,他不參與其中幫助秦夜來,她不可能在神壇開啟的那一刻達到築基以上,但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
——
叛軍首領換了一波又一波,從最開始那顆頭顱被攝政王一腳踢出王宮的那刻起,一切變得像場默劇般滑稽又殘酷:叛軍的高層一個個被輪流帶到女人面前,任由她這樣一個感應不到任何天賦和法術的女人用腳趾撬起他們不屈的下巴,然後看著她露出噁心反胃的神色、然後揮揮手叫人把他們帶下去砍了。
每個人都如坐針氈,因為誰都不知道現在殺到第幾個了,也不知道下一個會輪到誰;他們也不敢反抗,因為已經有人這樣做了,他連頭都沒剩下,在出聲反抗的那一瞬間,他的身邊驀地燃起烈焰,將他的身體焚燒得一乾二淨。
夜戮一直在黑暗中注視著女人的舉動。
直至那個叫“辛彥”的魔族被召到女人跟前,隨之的是通風報信的鳥魔:“稟告攝政王大人,魔王軍已經靠近內城了!”
秦溫眯起她漂亮的藍眼睛,視線在一剎那由前方轉向身下遲遲不肯下跪的辛彥,她點了點紅唇,百無聊賴地操起一副西北魔域的口音:“你說,該怎麼辦?”
被兩個士兵壓著背脊的辛彥不卑不亢:“放他們…進城。”
“嚯——?”秦溫揚起語調,笑得美艷絕倫,“可你前面的那些人都說,要不惜一切代價攔住那條黑蛇呢…?”
意思就是讓他談談理由了。辛彥沉了沉眸色,艱難道:“我們不能再戰了…哪怕王都內城囤積了大量的糧食、叛軍主力也在這裡駐軍,但我們的實力確實不如更精良的魔王軍,我們也沒有一個共同的堅定的意志,再打下去受損的終究是魔族…不能、不可以再內部消耗下去了。”
作為一名叛軍說了這些大逆不道的話,恐怕下場也會和之前那些人一樣吧…攝政王常年與魔王勢不兩立,他這些話無疑是肯定魔王的,想必女人接下來便是要把他拖下去了。
他闔上眼,重重嘆了一口氣,此前那些在上位魔族前不敢出大氣的畏懼此刻一掃而空,他的嘆息在大殿內回蕩著,久久沒有散去,秦溫沉默不語,夜戮眯著眼睛打量著他,這兩大巨頭沒有一個人開著頭,那血流成河的下面便更沒有人敢說話。
良久,黑鴉忽然“呀”了一聲,臉上的訕笑實在矯揉造作:“不好意思,孤剛才睡著了呢。”
下方愈發一片死寂,誰都知道她這不過是說著好玩的話,誰敢接誰就要抱著被這瘋女人弄死的打算。
“都愣著幹什麼?”她細長的眼眸掃過下方眾人,驀地抬高聲調,“——還不快迎接你們的新首領!”
底下的人里有叛軍,也有縛殺那時保持沉默而留下的臣子,其他敢於支持他的人都被打入大牢不知所蹤。此刻他們紛紛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這女人在玩哪一出,而被點名的辛彥也目瞪口呆,攝政王的喜怒無常他們確實略有耳聞,可她遵守承諾也是出了名的…她,難道打算直接反水嗎?!
面對眾人質疑的目光,秦溫微微勾起唇角,那些疑慮和困惑被她輕易看穿,頓時變得索然無味。“沒錯哦,孤確實一言九鼎,可你們的首領已經死了,承諾的另一方失去了效力,那孤憑什麼還要履行一個甚至不可能兌現的諾言?再說回來,孤只是承諾支持他,並沒有說不殺他呀。”
話罷,她終於看向下方長跪不起的鳥魔,她的手下都很清楚,秦溫對於文字遊戲深諳其道,她不說“請起”就起身,那便是違抗主命,是要沒命的。
“我那好侄子預計還有幾日到達?”她問。
“如若撤去守軍,約莫一日內便可抵達。”鳥魔如實稟報。
“妥。”秦溫滿意地點點頭,終於站起身來,而伴隨她的動作,士兵把軟了身子的辛彥給一把拽起來,女人勾起他的下巴,驀地嗤笑一聲,香氣噴在男人的鼻尖前,氤氳了他的嗅覺,“沒點膽子的廢物,之前那麼堅持不肯跪我,讓你當首領就怕了?”
辛彥不願看女人那惑人的藍色眼眸,只得閉著眼強迫自己答道:“我不過一介詭部雜兵,恐怕無法勝任這等職位…”“你倒是看得明白,”秦溫輕哼,鬆了手同他擦肩而過,“可孤不管這些,權力已經到你手上,那你就是首領,那些不服的,砍了便是。”
不知出於何種勇氣,辛彥猛地轉過身去:“若我當真如此,那和我們要推翻的暴君魔王又有何區別!”
攝政王妖嬈的身影依然在漸漸遠去,而她的聲音卻精準無誤地落在他耳畔,像是情人間的纏綿耳語:“推翻誰?”
他便不說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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