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辰時將至,叛軍士兵們照舊在城樓上眺望巡視,自魔王軍在城下駐紮起,一股莫名的沉悶壓抑便開始瀰漫在軍中。對比下方軍隊那精良的鎧甲和武器,他們本身大多都是窮苦的農民出身,由鄉里大拿組織起來反抗魔王,原本也只是想著能從王都搶些糧食資源便多搶一點回去,可誰知王都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由一個個鄉構成的軍隊,農民拉幫結派的傳統鐫刻在他們的根骨里,內部管理本就混亂,軍隊又衝突不斷,原本的凜雪頭領也下落不明,一件又一件噩耗從城外傳來,魔王軍的步步緊逼令他們每個人都坐如針氈,雖然首領等人一度強調魔王軍人數遠不及叛軍龐大,但他們依然覺得這是一場必輸的局,只是不知道他們身為魔王的叛徒究竟下場何處。
原本也只是因為生活過不下去才反叛,為什麼會走到如今的境地呢?首領承諾的糧食美人一個都沒有兌現,該飢餓的還是飢腸轆轆,該寒冷的還在瑟瑟發抖,倒是魔王,目前發布的最後一道詔令竟是將國庫中的柴薪儘可能地分配到全國各處,他們在夜裡數十人圍著一小團篝火時,也時常會提起這個軍中不允許出現的名字、他們素未謀面的王。
東西兩面的槽口必須由人防守得當,不得讓魔王軍藉此突破!頭兒是這樣嚴肅交代的,他們雖然也不清楚眼前的城牆究竟是怎樣的構造,但也隱隱約約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他們當初渡河的時候有不少弟兄因為好奇和衝動貿然踏入這條吃人不吐骨頭的河中,殞命竟在一瞬間,連屍骨都收不回來,實在恐怖…也不知魔王軍是否能天降神兵,但那次教訓過後,不少人對那條河已然心生無限敬畏,並且認定了魔王軍也要吃這個大虧。
在市民心理的影響下,似乎自己吃的虧別人不吃就是血虧,只要其他人和自己一樣慘,那就沒什麼值得傷心的地方。歸根結底到遠古的血脈中,損失一匹狼和損失相應比例數量的羊,並不會影響到兩個種群的平衡,這就像陰陽相生相剋,始終保持著長期均勢的狀態。
頭兒臨走前,已經再叄交代過,魔王軍都是和往生河水一樣兇殘的存在,若是輸了落到他們手中,那便再難回到自己的故鄉了。因而雖然僥倖心理在暗暗作祟,可他們也不敢懈怠,生怕哪個時間點分了神,魔王軍便一下子攻過來了。
然而誰都沒想到,最先攻過來的竟是河水。
原本平靜的往生河突然掀起大浪,安分的河水平日里不過泛起淺淺波瀾,難以逾越河岸的桎梏,可如今鋪天蓋地的河水竟如海嘯般向對岸的城牆撲去,從未見過這般奇景的叛軍已然顧不上驚訝,因為這滔天巨浪顯然是沖著他們奔來,一時間,城牆上的防線前沿被浪打得七零八落,叛軍士兵逃的逃傷的傷,一些人反應不夠快被浪打了個結結實實,身上的劣質盔甲一瞬間便散了架,可還沒有完,河水附帶的侵蝕之力依然附著在他們的衣物上,那些本就破舊的衣服很快便被溶解成了水,稀稀拉拉滴落一地,一時間,城樓上一片美景風光好。
浪潮過後,一個少女率先出現在河岸上,她的左右,分別是一個黑衣男人和一位白衣翩躚的男子,兩人都氣度不凡,卻本身的氣質又截然不同,尤其是黑衣男人,斗篷深深掩蓋住了他的容貌,更添一分神秘。
守城軍的首領聞訊趕來,從城樓上遙遙望去,少女身邊的黑衣人體型似曾相識,他“哎”了一聲,腦瓜子一轉,很快反應過來:“那穿黑衣的就是魔王!殺魔王!取其首級,重重有賞——!!”
他話音未落,少女抬起左臂,往生河似乎能聽懂她的命令般驟然向兩側分開一條極其寬敞的通道,將布滿機關的底面暴露在天光之下,那些水蛇似乎也受到了感召,陸陸續續從河水中游出,鋪墊開一條直通對岸的道路,少女手腕輕輕一壓,兩側漫溢的河水再次形成一道大浪撲來!
“快躲開——!!”
躲?又能怎麼躲呢?浪潮來勢洶洶又體型龐大,根本避之不及,中央城樓的防線已然完全散架,那首領惜命,一面往士兵身後鑽,一面只得通知東西兩側守軍前來支援,否則恐怕再這樣下去,中央防線一個時辰內便要全線崩潰了。
第二道浪的餘威尚未散去,河岸驟然出現烏泱泱一片魔王軍,他們踩著水蛇柔軟卻堅實的身體一步步走向河岸,盾衛舉盾迎擊箭矢,巨大的盾牌瓦解了大部分的攻擊,身後的術士和弓兵舉起武器反擊,冷兵器和法術交織在半空中。一時間,背著熹微晨光的魔王軍宛如神兵天降,哪怕是遠古遺迹也要臣服於他們腳下,叛軍士兵哪見過這等世面,原本排練好的陣型此刻都拋到了腦後,甚至有些人已經開始跪拜在地上“老爺”“老爺”地喊,生怕自己的命丟在魔王軍的靴下。
“有時候我也想不明白,”夜弼遙遙望著城樓上的情況,擰著眉頭面色不怎麼好看,“為什麼他們會想到利用這些人來推翻魔王。”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既可以適用於他們,也可以適用於我們。”顧臨淵環臂,仔細觀察著時局戰況,“魔域幅員遼闊,縛殺的手也確實難以伸向太遠的地方,而那些圪塔里就容易滋生蛀蟲,等事情平定了,得搞個怒斥群臣,然後改改革,把該殺的都殺了該罰的都罰了才行。不洗牌領導層,腐敗就不會停息,那些人受到壓迫,自然就會想去反抗,而且魔王也得多接近基層百姓,不然人家連你長啥樣說啥話都不知道,那被有心人利用就是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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