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室時陳序已經在穿衣服了,他今天穿的是帶帽的灰色衛衣和淺色牛仔褲,顯得他整個人休閑又青春。
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我拿起手機,發現盈盈在五分鐘之前給我發了條消息,慘兮兮地說她臨時被叫去做苦力,不能陪我去逛街了。
我回了她一個“摸摸頭”的表情包,又敲了兩個字發過去:「沒事。」
床單也被陳序換成了乾淨的,我徑直往床上倒下,臉埋進枕頭裡。
“不去逛街了?”大概是見我又陷入了床,陳序象徵性地問了這麼一句。
“盈盈臨時有事,去不了了。”我翻過身來,垂眼望著不遠處的他。
陳序走過來,從床櫃的抽屜里拿出一隻表,順勢在床沿坐下,將手錶往手腕上戴,動作慢條斯理,目光專註有神。
表是我上次送他的那隻。
他離我近了些,空氣中瀰漫著的青檸清香似乎也濃郁了點,像是有一個青檸在我腦海中砰地一聲炸開,汁水飛濺到空中,青澀酸甜。
第一次和他做愛時他先洗了個澡,身上就縈繞著青檸的淡香。
他似乎很容易就讓我忘不掉某個味道,一聞到還會回想起畫面的那種。
我的分手計劃要繼續實施了,不然會一直想試試青檸的口感。
所以我生硬直接地開了口:“你陪我去。”
聞聲陳序頓了頓,琥珀色的眼眸垂下來,對上我的眼睛,向我確認:“陪你逛街?”
“是啊,男朋友陪女朋友逛街不是天經地義的嘛。”我眨了眨眼,語氣無辜,若有若無地暗示他,“你不會覺得浪費時間吧?”
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就是會覺得浪費時間。
學業佔據了他生活中的絕大部分,一方面是他的確對這個專業感興趣,一方面是他放眼望去,生活中再沒什麼值得他投入精力的事,所以他就自然把更多時間花在學業上。
我想先前他追我的三個多月里,每天都會如同計算物理題一般,精準地計算把我追到手之後、我成為他“女朋友”之後的投入產出比吧。
算出來的數字始終是大於一的,唯有這樣才能勉強說服自己來主動聯繫我,靠近我,像施捨般看似大方地分給我一點他寶貴的時間。
甚至在察覺到了我這些天遊離的心思后,為了穩住我,無可奈何地準備了周年驚喜,但也只是覺得麻煩。
以前他也從來沒有陪我逛過街,當然我也沒主動要求過他啦,我知曉他的個性,所以極少開口提一些讓他為難的事。
陪一個只是名義上的“女朋友”逛街,這種無聊無趣又浪費生命的小事自然在他可能會感到“難辦”的清單里。
我只要不再懂事就可以了。
不再懂事,變得麻煩,主動到沒有距離感,侵佔他的私人空間,偶爾無理取鬧,讓他無所適從,他面對我頭疼的次數多了,深思熟慮仔細衡量之後,必然會做出對他來說最優的選擇。
也就是向我提出分手。
“為什麼會浪費時間?”陳序反問了一句,眉間流露出一絲不解,彷彿真的在認真思索我說的話,也真實地發出疑問。
他應該是用這種理所當然的語氣來安撫我,讓我感覺他很在意我的想法。
只是裝裝樣子罷了,我心底清楚他肯定不會妥協的。
果然他頓了頓,好似為難地張口說道:“可是我一會兒要去實驗室。”
“哦。”反正也只是嘴上問問他,讓他稍感麻煩就行了,我還是有分寸的,不願真耽誤他的正事,“那你去吧,一會兒我自己去。”
等以後有機會在別的無關緊要的小事上,再開始竭力鬧騰吧。
說完我就拿起手機,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側著身子刷微博。
背後的陳序沒有再說什麼,隨即床沿一輕,我聽著他的腳步聲走出卧室。
又翻到了那個分手博,看到今天還是一如既往的三個字“沒分手”,我不由得默默嘆了一口氣,一股子挫敗感由心底發酵。
這活生生就是我的每日總結啊。
把手機摁滅,我灰心喪氣地去浴室洗漱,邊刷牙邊給自己打氣,瘋狂給自己心理暗示,到我走出浴室的那一刻,我的自信值又飆到了頂峰。
護膚完畢,我沒化妝,只抹了個防晒,又換了身衣服,然後挎上包走出去,摩拳擦掌地要去火拚。
到了客廳,陳序坐在沙發上的身影猛然映入眼帘,我臉上興沖沖的笑容頓時凝住。
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我有些不解,都這個點了,他怎麼還沒走。
聽到我出來的動靜,陳序的視線從手機上移到我的臉上,他把車鑰匙抓在掌心,繼而站起,出乎意料地說了兩個字:“走吧。”
“去哪兒?”我困惑地問。
“陪你逛街。”陳序過來握住我的手,掌心溫熱,彷彿透過皮膚往我血液里傳遞熱量。
我不免有點吃驚,我剛才只是隨便說說刺撓刺撓他而已,為國際競賽做衝刺和陪女朋友逛街這兩件事,孰輕孰重,我還是能掂量得清的。
於是我趕忙推脫:“你去忙吧,我自己也可以。”
“今天不忙,我嚮導師請假了,實驗室里也有別人。”陳序垂眼望著我,像是學到什麼重要的大道理一般,一本正經地重複我之前的話,“而且,男朋友陪女朋友逛街不是天經地義的么?”
他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面上也是有板有眼的樣子,一點玩笑的含義都沒有,讓我產生了一種他把我的話奉為圭臬的錯覺。
但肯定不是。
我猜是我今天拒絕了他,他覺得上次的周年驚喜還沒穩住我,所以現在來做一下補救。
不管他是不是真心的,但既然他都已經請過假了,我再拒絕就顯得矯情了,任憑他握著我的手,帶我走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