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兩類話最為離譜,第一種稱之為謠言,第二種就是男人在床上說的鬼話。能和男人的鬼話並駕齊驅,可見謠言這東西有多麼駭人
聽聞。
容羽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是七天之後。彼時,他正和宮中的好友一同品著茶。
陛下失憶了。這檔子事知道的人並不多,也是他和冉竹都不想對外聲張的緣故。好歹是一國之君,記憶若是說沒就沒了,難免會引得有心
之人圖謀不軌。陛下身處高位,自然不能出現半點岔子。也因此,後宮之中曉得這事的,無非他,冉竹,以及面前這位。
後宮之中僅有四個妃位,現下兩個位置都是空缺的,剩下兩個位置中,他佔了一個,另一個,便是這位。或許是緣分使然,明明他二人更
應該是爭寵爭到水火不容的局面,卻偏巧有著融洽的關係。
他叫蘇陌,封號為清,後宮中大多數人見了他,都要喊上一聲清妃娘娘。
清這個字,是陛下專門封的。要知道這宮中有資格被陛下親自賜予封號的還真沒有幾個,繞是他容羽,也不過是和大多數人一樣,取了姓
氏的“容”字做了封號,可是這位清妃,也確實當得起清這個字。
這個人身上,永遠都自帶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更有趣的是,這位清妃,雖擔了一個妃位,卻從未侍過寢,或許這也是容羽願意與他交
好的原因之一。按理說,歷朝歷代的後宮里,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可他蘇陌不僅做到了,還坐穩了。
誠然,蘇陌背後的蘇家起了很大原因,但容羽知道,蘇陌自己的原因也佔了很多。
蘇陌是被蘇母強行送進宮裡的,在這樣一個女子為尊的年代,沒有人可以違抗母親的命令,蘇陌為了反抗絕食過,自殺過,可最後還是被yǔzんàǐщEň.cοм()
五花大綁送到了陛下的床上。容羽不知道那一天陛下和他談了些什麼,只知道第二日,後宮之中多了一個和他平起平坐的人,他慌得不行,甚至想
要去質問陛下,卻被下人告知,那天夜裡,陛下根本沒有叫過水。
蘇陌成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未曾侍寢就被賜號封妃的人。
和蘇陌不同,容羽身後並沒有顯赫的家室——他不過是在陛下南巡時,被她救了一命的人罷了,因為無處可去,便一路跟著她,最終混上
了這樣的位置——蘇陌不曾侍寢,皇后是個被陛下架空禁足的廢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就是後宮里地位最高,也最受寵的那一位。
“算算日子,已經有七日了,”容羽淡淡喝著茶,在兩人中間的棋盤上輕巧落下一子。“陛下七日未曾召人侍寢,這下,恐怕月事的理由
也不能讓人相信。不出意外的話,今日就要有人按耐不住。”
“你確定……她當真是失憶了?”蘇陌看了眼他,神色有些莫名,輕聲問道。
“不然呢?”容羽反問。
“倒是稀奇。好端端的,突然就沒了記憶……她的飲食一向被人嚴格管控,月事自然不可能不準。”蘇陌回他,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宮中近日有些傳言,你可曾聽過?”
容羽拉著長音哦了一聲,嘴角輕輕上揚,卻怎麼看都是帶著幾分嘲諷的,“傳言多的是,你是指哪個?”
蘇陌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兀自朝著棋盤落下一子。
“你知道我從來不怕那些,”容羽早就習慣了他這個少言寡語的模樣,不以為然的繼續開口,“他們侍寢的機會少,自然要想盡辦法詆毀
我——不過是什麼我恃寵而驕,挑撥陛下不去別處之類罷了,他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小人行徑,不足為懼。”容羽輕輕端起茶杯,動作很
是優雅。
“是嗎?”蘇陌又看了他一眼,神色有幾分古怪,“我倒是聽說……是你容羽近日裡不太行,讓陛下對男人失了興趣。”
噗的一聲,是容羽把茶水噴了一整個棋盤。
蘇陌皺起眉,觸電般的退後半步,眉眼中的嫌棄顯而易見。
“靠?”容羽無語極了,說不上是氣憤還是無奈,“哪傳出來的?”
“這我倒是不清楚。”蘇陌招手喊來下人,將棋盤撤了下去,“不過……陛下連身邊伺候更衣洗漱的男侍都換成了女子,這種傳言,倒也有
幾分可信。”
“可信個屁!”容羽咬著牙,連一貫溫潤如玉的臉上都浮現出一些裂痕,太陽穴突突的跳著,彰顯著主人的怒意。
蘇陌看著他這個氣急敗壞模樣微微挑眉,“你這麼激動做什麼?容羽,該不會……你真的不行吧?”
容羽抬手就把手裡的茶杯扔了過去。精緻的茶杯在半空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茶水潑灑而出,盡數灑在了蘇陌的衣衫上,茶杯倒是被蘇陌
輕巧的接住,可是他看著滿是茶漬的前襟,臉色當時就沉了下來。
“你最好祈禱我是個行的。”容羽站起身來,微微彎起唇,很快又恢復成那個人畜無害的模樣,“如果我有一天真的不行了,首當其衝被
拉過去侍寢的,必然是你。”
蘇陌冷著臉,語氣生硬極了,“多謝提醒。蘇某這就給容先生開上幾副壯陽的葯,定會讓你行起來。”
蘇陌沒什麼本事,唯獨還有些醫術,據說是從他父親那學來的東西。也多虧有他在,免了宮裡的太醫不少奔波。
容羽暗暗咬牙,“大可不必。清妃娘娘還是妥善留著,自己吃吧。”
後宮慣是一個嘴碎的地方,什麼八卦消息,不消半炷香的時間就能傳遍所有院落。容羽和蘇陌不歡而散,這樣的八卦實在少見,也因此,
一時間宮裡面閑言碎語的,都是在談論這樁事。畢竟那二位可是後宮中真真掌權的兩個,如今鷸蚌相爭,誰不期盼著自己就是那個得利的漁翁呢?
容羽回到自己所在的華雲宮,怎麼想怎麼覺得憋屈。
莫名其妙被扣上了一個腎虛的帽子,還有著越扣越嚴的趨勢——他斷然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思來想去,愈發覺得有些危機的容羽,破
天荒的做了件他一直不齒的事情,那就是主動去鳳鸞宮找陛下。
這件事他之所以不齒,不過是覺得,只有那些不受寵的小嬪妃才會做出這樣舉動罷了。陛下日理萬機,在鳳鸞宮更是忙著處理政事,若是
過去打擾,說輕了叫禍亂君心,說重了叫誤國誤民——容羽自詡是個有眼力見的人,不過現下情況對他不利,他來不及顧上太多。
陛下失憶后將他忘的一乾二淨,若是從此失寵,也不是沒有可能,更何況他還沒有及時意識到。那日里陛下一直喊著不要,他卻還是把人
給侵犯了個徹徹底底,當時只當是情趣,現在想想,自己那行徑只能稱之為強姦。陛下能對一個強姦犯有什麼好臉色呢?
現在又有了說他不行的謠言,陛下若是真的信了,他容羽往後該如何在這宮中立足?
失了寵的男人,哪怕貴為妃位,也一樣是如草芥罷了。
因此,他深思熟慮后,還是好好打扮了一番,直到鏡子里的那張臉完美無缺,才拎著一盤子點心,喊上幾個下人,朝著鳳鸞宮的方向去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