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還忠心耿耿按著程若清肩膀的小侍衛弱弱的舉手,“陛下,那她怎麼處理?”
“讓她走吧,關起來也用不到。”池汐長長的嘆了口氣,摸著自己剛塗好葯的脖子好不幽怨。
可是就在池汐轉身已經準備去完善計劃的時候,一道女聲也慢慢的傳過來。
分明是不緊不慢的腔調,但卻是極為確鑿且不容置疑的,“誰說我用不到。”
池汐回過頭,定定的看了她幾眼,“你能做什麼?”
“不瞞你說,”她像是輕輕笑了一下,“我這人也沒什麼別的興趣,唯獨喜歡揍人。"老子從小就喜歡在軍隊大院里混,爹娘不管,就和許多將領混得很熟。……所以你猜,這次來京城巡邏的人裡頭,有多少人會聽我這個五殿下的話?”
這話一出,整個房間又是針落可聞。
許久,池汐才慢慢吐出幾個字,“……條件?”
“果然是聰明人,”程若清慢慢站起身,“算是老子先前也沒看錯眼。”她垂下頭,再慢慢抬起,與之一同抬起的,是一根指向明確的手指,堅定的指向了一個人,那人眉清目秀,著著一身錦繡袍,還有一雙金絲履,好巧不巧,名字正喚作傅秋二字。
“我要,他。”
池汐覺著,自己似乎從來也逃不出那個循環往複的世界,哪怕自以為是離開了結束了,也總有一些事情在永不停歇的莫比烏斯環上徘徊重複,且無可避免。
而從本質上來說,她現下所面對的局面,和當年那個將軍向她來索要傅秋的場景,的確沒什麼區別。
在那一刻池汐甚至不敢去看傅秋的表情,胸腔中有什麼東西在激烈的跳動著,而腦海中的那柄天平正在左右搖晃,她不得不承認,即使這件事在如今的她看來,實在是太過無情也太過殘忍,但是她仍然不受控制的,猶豫了。
也不知道是沉靜了多久,池汐才聽見了自己磕磕絆絆的聲音。
“你……你不是知道,他不是你的那個人……”
程若清表情沒什麼改變,甚至無比自然的向她陳述另一條事實,“你的那位前皇后,和你那位貴妃,長的也很相像。”
是啊。起碼程若清的話是沒錯的。自己在最開始的時候,不也是因為容羽和顧亦塵有幾分相像,才會將人堂而皇之的帶進後宮嗎?而如今她又怎麼去以不是同一個人的借口,將這樣的條件所搪塞過去?
可是,這個人偏偏是傅秋。
池汐艱難的在腦海中搜刮一圈,終於又勉強找到了一個稱不上是借口的借口,“他……他並非是我後宮里的人,我、我不能決定他的去留。”
程若清冷笑一聲,“整個國都是你的,你說你連一個男人都決定不了?”
“……可他畢竟也是個人。”
又不是物件。
“所以你這是拒絕了?”程若清輕飄飄的反問,末了又將視線在傅秋身上流連了一個來回,“也行,終歸我也沒什麼損失……”
“你等一等,”池汐頭疼的按著眉心,從沒有一刻遇見過如此艱難的抉擇,“我再考慮考慮,你給我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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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汐有些慚愧的想著,如果今次程若清向她討要的人並非是傅秋,而是顧亦塵呢?
池汐的眼睛猛地一亮。
她這個皇帝當的,當真是一點也不公正。
鳳鸞宮的火整整燃到了清晨,那些漂亮的雕梁畫柱都被燒的焦黑一片,而配合上前日的雪景,白與黑在這幅深宮畫卷中格外濃烈。
這一夜依舊是不眠的。
後者不知何時已經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面色和唇色都是一樣的蒼白,見到她求助一樣的目光后,似乎是猶豫了半晌,隨即,他那隻拄著桌子扶著頭的手,很輕很輕的,在臉上點了兩下。
但是傅秋比起顧亦塵來說又差在哪裡?他們同樣是人,同樣是曾在她後宮中呆過,又被她趕出去的人。
池汐最後將目光看向了柳眠。
她已經很久不曾見過她這個“妹妹”了。床上的男孩驚叫一聲,倉促的拉扯過被子遮掩住自己的身體,而池洋,在看清楚來人的那一剎那則是本能的向後退了半步,眼睛裡面那些嫉妒、憤懣、甚至是恨意都毫無顧忌的湧出,面目頗為猙獰。
“是啊。”池汐輕笑,“命大,福大。沒有娘那麼倒霉,也沒有大姐那麼輕信與人。”
池汐是在那天中午,艷陽高照的時候,在一隊精兵的護送下,一路闖進了池洋臨時宿著的地方。動作之迅速,兵力之強韌,以至於池汐泄憤一般的一腳踹開房門的時候,池洋連衣服都沒能穿好,錦被之下衣衫凌亂,那窩在床上的人的鎖骨上,還帶著幾個紅紅的印痕。
人在難以抉擇的時候總會想要尋求外界的幫助,池汐也不例外,她本能的將目光投向顧亦塵,可是男人面色沉重,顯而易見的不想發表任何評論。方凌洲也是同樣,他那樣一個不正經的人,此刻臉上的表情也是無比嚴肅且認真的,儼然她對於這樣的抉擇很是在乎,而蘇陌一如既往的冷著臉,看不出情緒。
毫無期盼。
而意料之中的,沒有皇帝被燒死的消息,卻也沒有陸青野的消息。
“抱歉。”她穩了穩心神,視線堅定的投在程若清身上,“我拒絕。”
“你果然還沒死。”池洋咬著牙,將衣裳都穿好,坐在床邊看著她。
這場火像是沒有對人造成任何影響,除了聽說有幾具燒的不成樣子的宮女和太監的屍體外,幾乎沒有任何傷亡,而那些破敗不堪的景象,就如同一場夢一般,象徵著一切的終點。
可是偏偏是傅秋。
她沒忍住匆匆看了一眼話題中心的男主角,那人正安靜的看著她,精緻的眉眼裡雖然包含著情緒,可是這些情緒沒有一種是在她預料中的。
她甚至連猶豫都不會猶豫,只會果斷的拒絕。
連悲傷都不曾,更別說是懇求。他像是篤定了自己會成為被捨棄的那個,冷靜到出乎人的預料。而他定定看過來的眼神就好像是在說:考慮什麼啊。有什麼可考慮的。把我送走啊。你不是早就做過這樣的事嗎?
bsp; 用一個人,來換一個國,無論怎麼想,這似乎都是一件划算到不需要思考的交易,可是腦海中每一絲理智都在警告著她點醒著她,有些錯事做一遍已經足夠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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