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汐早在馬車上的那兩日,就前思後想的琢磨了許久。奪權這二字,屬實是需要不少東西。它可不是後宮之中什麼小把戲一樣的東西,往大了說,那是一整個天下蒼生,僅憑她和顧亦塵這幾個人就想解決所有的事,那是在做夢。
所以,調兵就成了最迫切需要解決的事情。
“如果再用兵符,還來得及嗎?”池汐垂眸思索著,對著一張京城的布防圖發愣。
池洋背後是西月的軍隊,遠比她想象中要更甚,將整個京城嚴防死守,按顧亦塵的話來講,就算是隨便在街上轉一轉,都能看見西月國的士兵。
池洋用鄰里和睦相處這樣的理由誘騙百姓,讓所有人對真實的狀況一概不知,還單以為是外交搞的好,殊不知國庫被池洋暗裡給出去一半,都成了西月國租兵買馬的本錢。
而近期,京城中原本駐紮的士兵,也逐漸在幾個將軍的帶領下慢慢被池洋一派說服了,再這樣下去,西月國也算是功成身退,這兵權和政權,也就這麼定了。
這可不是好兆頭。
“池洋曾想我討要兵符,我咬死了不肯給,”顧亦塵臉色有些沉重,“她就下了旨意說兵符作廢,還派人制了新的符,正準備給各個帶兵的將軍發放下去。”
“玩賴皮倒是玩的一把好手。”池汐嗤笑一聲,“那京城外部駐守的呢?他們中總有幾個知道池洋是什麼東西,該不會也被池洋說動了吧?”
“大概一半一半吧。那些老將倒是還中立著,但你也知道,你一個月不見蹤影,池洋即位也算是理所應當,再怎麼中立,這麼多日子裡也總有些偏袒。”顧亦塵指尖輕輕指向幾個方位,“這幾處邊界,是離京城最近的幾處兵,可是一來路途遙遠目標太大,池洋又把他們看的太緊,稍有動作就能猜出是你回來了,二來京城中兵力太甚,如果要調兵,就相當於邊界駐守瞬間薄弱,這是絕不行的。”
池汐頭疼的按了按太陽穴。
“你說的這些我也想過,可是沒有兵力做後盾,就算我回去后所有文武百官都站我的邊,也終究是不穩妥。”
政治上是一方面,軍事上又是另一方面,打架打不過的時候,可不就是相當於蚍蜉撼樹?就算有暗淵閣和侍衛軍,這些善於暗中行事的力量和正規軍隊也並不一樣,人數上也佔了太大劣勢。
“是,所以以這種正式的方式和她對峙,是行不通的。我也想過幾種方案,還派人想潛進皇宮將她一殺了之,但她身邊的守衛太多了,我怕打草驚蛇,一直不敢貿然行事。”
池汐在房間中央踱了幾個來回,竟也想不出好辦法——她沒想到西月國能滲透的這般悄無聲息,原本以為有了侍衛軍和守衛皇宮的大部分軍隊后,需要解決的就只有那些站邊的朝臣,可是西月做到這般地步,便遠不是她這點軍隊就能解決的事。
可是最奇怪的事情也在於此。外國軍隊進了京城,這種重大新聞應該舉國皆知且人人自危才對,可是她竟然一點消息都未曾聽說過,這不對頭。
西月國,是怎麼在不驚動整個國家的情況下,從自己的領土裡調來如此多的人力?
理論上來講,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
“蛀蟲太多了。”池汐思索良久,終於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從西月國到京城,一路上經過的所有領土,全都不幹凈。那些地方官,一直到京城中對接
商討的細節的確頗多,連所謂計劃也要擬定出一個雛形來。池汐不是那般善於謀略的人,比起顧亦塵來說還有少許衝動,若不是有這樣一個人在旁邊提醒著,恐怕她當晚就會揭竿起義硬碰硬了,好在顧亦塵像是一張為她兜底的網,哪怕再危險的法子,她也不必再擔心背後。
他們討論結束後天已經泛白,池汐疲倦的揉了揉眼睛,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下來了半截。
再聯繫到幾次遇刺,和柳眠的種種異常,好像也就說得通了。這內憂外患的,還真是夠折磨人。
“先去睡一覺吧。”顧亦塵推著她的肩膀,把她推向一直守在旁邊的陸青野的方向,“別的事等你睡醒了再說。”他抬起頭,那句“先帶她去房間休息”卻在看見陸青野的眼神時被生生吞進了喉嚨。
“這也算是正常。”顧亦塵暗聲開口,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一個個全都那麼會演。現在朝中本就有重文輕武的傾向,他們恐怕都抱著我們必打敗仗的心思,又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以至於西月國隨便一收買,他們就樂不得的反叛了。”
“這樣算來,怕是五月份池洋一從刑場上逃走,就直接投奔了西月國,才叫他們籌謀了這麼久。”池汐沉吟半晌,“又或者說,一開始就是西月國的人主動救了她。”
深到要將誰刻在骨子裡。
顧亦塵輕笑,原本以為政事而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開玩笑一般,“所以陛下,以後還是少睡幾個男人吧。”
以後嗎?
那樣的眼神太露骨了。如同黏上去一般緊緊貼在女孩身上,眼白上布著的紅血絲像是整整十天未曾合眼,好像是在看一件……再也看不到的東西。
池汐順勢拉住陸青野,不由分說的將人往門外帶,“走啊,別站這了,陪我睡覺去。”
“那一切就先這麼定,如果有意外突發情況,務必要第一時間告知我。”池汐拉著顧亦塵的手指,好心情的晃了晃,“你也好好歇一歇,不必太憂心。”
陸青野喉結滾了滾,只輕輕嗯了一聲。
男人站在房門打下的陰影里,面上晦暗不明,只有一雙手越握越緊。
池汐很快反應過來,笑嘻嘻的伸手在陸青野面前揮了揮,不動聲色的給他使了個眼色,“傻站著看我做什麼?不就是將近一個月沒見,你這樣子怎麼好像要把我戳出個窟窿一般?”她悄悄瞥了一眼顧亦塵,見他神色有異,便連心跳的速度都陡然加快。
顧亦塵愣住,原本舒展的眉又一次緊緊皺了起來。
他那時說想做她的後盾,竟然還真的做到了。
的細作,這一路上本需要審查的所有關口,全都需要徹查——那些念在她年紀小便投靠外敵的人,竟然比她所看見的那一部分多出整整十倍。
池汐也笑了笑,沒再說些別的什麼,倒是冷靜的朝他招了招手,兩人並肩站在桌子旁小聲的嘀咕來嘀咕去,卻句句離不開朝廷要務。
池汐連連嘆氣,又一次對幾個月前的自己唾棄了一番——雖然她那會也沒閑著就是了,“果然男人只會阻擋朕前進的步伐。”
池汐連忙拉著他走遠,雖然是一副急著睡覺的模樣,但是她也忘了,比起其他的所有人來講,顧亦塵才是最了解她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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