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汐在那一刻突然覺得很好笑。
這是刺客,是貨真價實的刺客。如果剛才稍稍出現什麼意外,都是要掉腦袋的。她生怕自己的小命莫名其妙的沒在這裡,可是她在危急時
刻顧及到的人,連一句“你怎麼樣”都沒說,反而在乎的,仍然是侍寢這樁事。如果這些天下來,他還是一點都不信任她的話,那還真是有夠丟人
的。
“這麼不想侍寢啊,”她的聲音很冷靜,摒去了那些驚慌后,突然覺得也有幾分無趣——在小命面前,她一點都不想在乎什麼男女之情。
“你放心,和你不想被我碰一樣,我也一點都不想被你碰。”
周圍的人呼啦啦就跪下了,有膽子大一些的悄聲勸誡著陛下息怒,可是池汐充耳不聞,“以後你不用擔心那些有的沒的,我對你沒興趣
——你可以是清妃,也可以只是一個與我無關的路人,今日我把話撂在這,我若是再點你侍寢,我就不姓池!”
周圍一群人把頭埋的更低了,只有蘇陌仍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或許那樣自命清高的人的確覺得凡世污濁吧。可那又怎麼樣呢?
養不熟的白眼狼,不養也罷。
蘇陌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那個好像一切都無所謂的樣子著實讓人煩悶。
也許,也許她這樣的話,剛好是如他所願呢。池汐嗤笑一聲,也不只是在自嘲還是如何,“清妃娘娘記得回去把手腕好好洗洗,別被我這
樣的人給碰髒了。”
池汐不知道自己這一番話威力究竟如何,反正周圍也沒有人敢反駁她就是了。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有些委屈。
她突然就很想現代的那一群朋友。
雖然他們也許不是什麼優秀的人,但起碼,在這樣的情況下,第一句話一定會來確認她的安危。
或許是她把感情這種東西看得太重,又或許,王朝便是這樣的,只是她還沒習慣去成為一個殘忍的人。
“陛下呢?陛下如何了?”男人焦急的聲音由遠及近,池汐朝著那方向看去,看見了連衣衫都來不及穿戴整齊的容羽。
他跪了太久,腿還有些瘸,外衣隨意的披著,裡面只有一件輕薄的裡衣。頭髮披散著,長發一直垂到腰側,雖然胡亂,卻並不顯得女氣。yǔzんàǐщEň.cοм()
他一瘸一拐的快速靠近,沒等池汐作出反應,已經一把把她拉進了懷裡。
她聽見男人劇烈的心跳,咚咚、咚咚。
比起蘇陌沉穩規律的脈搏,簡直相差的太多。
容羽緊緊的抱著她,有些粗的喘氣聲就在她頭頂,散發著微微的熱氣。好像,女孩是他這一生最重要的珍寶。
池汐鼻頭莫名有些發酸,卻不知道該心疼誰。她心疼自己孤孤單單的來了這處,也心疼自己來了這處后竟然還孤孤單單,更心疼這個早已
經把他的珍寶弄丟了的容羽。
“對不起。”她小聲說。
如果她沒有來這裡就好了。如果容羽喜歡的那個女孩還在這裡,那就不會變成這樣。
哪怕在自己的那個世界里並不如意,但起碼不會牽連到周圍的人。
清神宮。
蘇陌坐在桌邊,許久不能平靜。腦海里,一幕一幕播放著的,竟然都是女孩拽住他手腕的那一刻。
她眼裡滿是驚慌,卻不忘了拉住他,並將他擋在身後。他看見女孩像是護崽的小老虎,用最大的努力保護著周圍所有的人。
可是,她明明自身都難保……
咚咚咚。有人敲門敲了三下。蘇陌隱約猜到來人,嘆息一聲后還是開口,“進。”
容羽推開門,晃了晃手中的東西,“我估摸著你也煩悶,便陪我喝些酒吧?”他有些踉蹌的走進屋內,“你若是不煩,也陪我喝些。”
蘇陌沒說話,只是定定看了他一會,然後接過了他手中的兩壇酒。
也許是的確需要尋到一個情緒的發泄口,蘇陌一字未言,先是掀開蓋子悶了兩口。
他這樣清冷的人,做出這樣的動作來實在不合適,可是似乎只有那一壇酒,才能把他拉回現實世界。
辛辣的液體順著食道一路下滑,把經過的地方全都燒著,留下灼熱的痛感。容羽也不甘示弱的悶了幾口,兩人一時間誰都沒說話,酒倒是
一口一口的見了底。
“幸好我多備了兩壺,”容羽小聲嘟囔,揮手讓一同前來的小太監遞了過來,“喏,最後兩壇,省著些。”他頓了頓,又說到,“現在失
了寵,想買酒,可就不容易咯。”
“就因為失寵?”蘇陌不客氣的接過,問道。
“當然不是。”容羽笑,“你知道的,我一向喜歡給自己留後路。”
“所以呢?”蘇陌問他。
天上的星星很是稀疏,偶爾有些冷白的月光灑下,把氣氛襯得很是沉悶。
良久沒聽到回答,蘇陌忍不住側頭去看。
容羽有些失神的望著天,半晌才開口。他的聲音很是嘶啞,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陛下和以前不一樣了。”
蘇陌一愣,也是許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確實。”
“你也覺得?”容羽輕聲說,“她現在,越來越難以捉摸。她從前……從來不會和我道歉。”
“也從來不會保護別人。”
容羽挑眉,“……她該不會……護著你?就剛剛?”
蘇陌聳聳肩,“如你所想。”
容羽說不上是無奈還是氣憤的笑了一聲,聲音有些落寞,“倒是比以前還要傻。”
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只有安靜的喝酒聲。悶酒最是醉人,又是半壇下去,容羽已然見了醉意。
“你說我該如何?”他有些惆悵,可眼睛裡面比惆悵更多的,是無措和茫然。“我從前一直覺得,爭寵,不過是因為我需要罷了……沒了她
的喜愛,我在這宮裡面寸步難行,想做的那些事,也就做不到。”
“所以呢?”蘇陌還算是清醒,也是因為他喝的比容羽少上一些。
“可我近日發現,我爭寵,逐漸不是因為我需要……而是因為,我想要。”容羽的聲音有些含糊,可是依舊可辨,“我想要她寵我,想要她
只寵我……想要她眼裡只有我……想要……她。”他突地自嘲的笑了一聲,“我從前不會這樣的。你都不知道我今天,聽到她遇刺的那時候,有多害
怕……比起昨夜眼睜睜看著你們一遍一遍叫水,還要害怕……”
容羽突地轉頭,眼裡滿是疑惑不解,“蘇陌,你說我……是不是把自己栽進去了?是我變的沒了防備……還是她變得讓人逐漸沒了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