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情,是在大臣需要服喪,但皇帝特別需要對方留下時,而出現的特殊手段。
用一句“奪情”可以免去丁憂。
但問題壞就壞在了先帝身上,他當年是那麼迫切的希望能少發俸祿,又怎麼可能允許奪情出現來亂了規矩呢?事實上,歷朝歷代的奪情本就不多,大多也只會用在武官身上,先帝朝更是只會用在前線的將領身上。
說真的,不苦這個文化窪地能知道奪情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讓連亭挺意外的了:“你從哪兒知道的奪情?”
“楊盡忠那老登就奪過情啊。”事實上,這也是楊首輔名聲不好的罪狀之一,清流一派非常不恥他這個行為,覺得他不忠不孝、無父無母。
連亭聳肩:“所以啊,根本就不用擔心嘛。還不快來和我一起說謝謝先帝。”
“啊?”不苦大師一臉懵逼,還是沒能理解,甚至想問問連亭,你沒事吧?
作者有話說:
*關於宦官和女官服喪的規定:我國唐朝以前,官宦和女官不需要服喪,從唐朝開始就有丁憂了,有些皇帝規定需要服喪百日,有些則跟著大臣的頂格走,丁憂結束後會不會重新回宮恢復原職,也要看情況。不同朝代不同皇帝不同規定。歷史是不斷變化的,不是一沉不變。ps:不確定清朝的宦官是否需要,畢竟在清代看來連大臣都是奴才。
*給兄弟姐妹奔喪:這個也是真實存在過的,不過也都是前面的朝代才會有,好比陶淵明大大就有過奔妹喪、自免去職的記錄。直至到了明朝,才規定了除了父母喪事外,不會去官。
*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出自張岱的《湖心亭看雪》。
第92章 認錯爹的第九十二天:
話題說到這裡,絮果正吃完一大顆碩大的黃桃,肉質甘甜,滿嘴桃香,他生病的時候會覺得黃桃特別好吃,當然,不生病的時候也會覺得好吃。總之,在自我滿意的品鑒一番后,絮果對不苦叔叔解釋道:“阿爹的意思是,楊首輔當年是怎麼奪情成功的,如今阿爹就可以怎麼復刻他的。”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如果楊黨覺得這樣不能奪情,那不管他們找出什麼樣的理由來反駁,連亭都可以把這些理由用在楊盡忠身上,申請對楊首輔當年的奪情進行複審。
最好的結果自然是兩人都不需要丁憂,事情就這樣你好我也好的過去。最壞的結果則是極限一換一,大家一起回老家種地。
誰怕誰啊。
連亭如今才二十有幾,六年後再回京,也不過是正值而立的壯年,有大把的年華去實現人生的政治理想,成為朝堂的中流砥柱。
楊盡忠卻已經是一把老骨頭了,還有沒有六年好活都猶未可知。
最重要的是,楊盡忠離開朝野六年的損失絕對比連亭的大。因為六年後連亭還可以用當年他是為了幫陛下親政而與楊盡忠“同歸於盡”來博得小皇帝的好感,楊盡忠呢?大概就只能得到一道“楊卿不如一直在家鄉享福”的聖旨,在享受到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利巔峰后,誰會願意再與旁人分享呢?
“最理想的狀態,其實是楊盡忠因為守制不嚴而獲罪。”連亭也知道他這個想法不現實,並沒有打算真的去做,只是說出來讓大家開心一下。
在先帝朝,隱匿喪事或者在丁憂時有違規的守制操作,是有可能要面臨直接貶為庶民的懲罰的。
不苦大師直呼好傢夥。
當然,這種一換一的無賴式做法,只有連亭能做,也只有他做才能成功。換如今朝堂上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實現,也無法實現。
因為楊盡忠的奪情確實有些與眾不同。
前面說了,武將只需要丁憂百日,前線將領徹底不需要,在有些朝代甚至還有“武官不丁”的默認規則。這是由武官特殊的工作性質所決定的,不管是邊防還是各地駐軍,臨陣換將都容易引起不可控的後果。
哪怕是先帝,在當年大啟與蠻族持久性的戰役中,也是不敢隨隨便便插手軍隊上的改制的。也因此,大啟的武官一直都有一套有別於文官的系統。
而楊盡忠當年鑽的就是這個空子。
他在父親病重后,就提前走位,秘密奏請了先帝,由先帝下旨,授予了楊盡忠兼任一個郎中令的虛銜。
這在朝堂上並沒有引起什麼波瀾,畢竟郎官這個位置說顯眼不顯眼,說重要不重要的。在大啟之前的王朝,這位置倒是挺重要的,屬於九卿之一,但人數最多的時候可達千數。到了大啟,郎官已經被徹底邊緣化,成為了帝王的侍從官。
但這個職位有個極大的特色——它是文武同官。
事實上,有些朝代是不分文官和武官的,兩個集團並沒有那麼涇渭分明,但有些朝代則不然。大啟之前的那個王朝就是前者,大啟則是後者。但大啟也只是對比較高的官位進行了明確的區分,小一些的品級或者地方上的官員依舊有文官兼職武官的情況,甚至有些官職本身就既是文官又是武官。
楊盡忠兼任的就是這麼一個不小的官職。在他的父親去世后,這個職位才發揮出了意想不到的驚人作用,他幫助楊盡忠以武官的身份被奪情。
當時又恰好在戰時,楊盡忠只是跟著押運糧草的車隊去督了一回軍,甚至都沒有真的走到北疆邊防,就連百日的丁憂都被一併免去了。
這樣的鑽空子,在當時的朝野上下自然是引起了極大的反對浪潮,輿論一次高過一次。無數奏摺像雪花一樣飛入了無為殿。群臣激憤,要求楊盡忠守制,但這些奏摺都被先帝這個昏君看也不看的給當柴火燒了。
楊盡忠因此而被清流一派所不齒。
雖然沒能讓楊盡忠丁憂,但在他這一番騷操作后,清流一派就上書嚴查起了文官和武官的區分,先帝也為了安撫清流一派的情緒而點頭答應了下來,畢竟他並不在乎別人需不需要丁憂。朝堂徹底避免了再次出現類似的情況。
也就是說,如今的文官再沒有誰能搞出來這樣的操作。
連亭卻是不同的。
他是東廠的廠公,東廠名義上和錦衣衛走的是一套體系,大部分番子都直接是從錦衣衛借調的,而這些番子、力士眾所周知都是軍戶軍籍。朝廷一直沒有對督主這個身份到底算文官還是武官進行過明確規定,畢竟在文臣看來,廠公屬於宦官,已經另外一個東西了。
但如今卻正好能被連亭拿來做文章。
如果你說東廠不算武官,那錦衣衛怎麼算?軍戶怎麼算?在大啟其實有不少人是不想生來就是軍戶的,這也一直是個爭執不下的矛盾。一旦文官系統不承認錦衣衛的軍戶,那鬧出來的問題可就更大了。
“那如果有人要順勢把你歸入軍戶怎麼辦?”不苦看向絮果,想起來軍戶可以通過科舉“除籍入仕”,若得了聖心,還能帶著全家一起除籍,“你不會是等著我們絮哥兒未來考了狀元好帶你雞犬升天吧?”
絮果:“???”我能狀元?我這麼牛逼的嗎?我怎麼不知道?當然,如果只有考上狀元才能幫到阿爹,那他一定會努力的!
“我的戶籍在皇宮,謝謝。”連亭趕忙停下兒子的小腦瓜,他不需要他兒子為他做任何事,他連亭的兒子只需要快樂就可以了。而連亭從賣身入宮的那一刻起,他的存檔就遷入了皇宮,除非辭官或者死亡,否則這輩子也不可能離開。“如果他們真的讓我按照武官算,那更好了,武將的俸祿可比文官高。”
準確的說,是高級武將的俸祿比文官高。
大啟也是有一點點重文輕武的,底層的武官沒什麼錢,這也是錦衣衛的軍戶很不希望這樣世襲的原因。但武將就不同了,他們的俸祿從開國開始就比文官高,因為這是他們的賣命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