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遊的包裹都是早早就在準備的,絮果隨時想到什麼就往裡面塞什麼,他的玩具、帽子,還有小貓咪荷包,一樣不落的裝了個滿滿當當,宛如搬家,也就是錦書姐姐手巧,這才堪堪能這些東西全部包在了一起。
昨天臨出門時,絮果又買了一堆好吃的,什麼輔興坊的胡麻餅,靖江的五味脯,白雲觀的蜜餞,都是既好看又好吃的零嘴。
在絮果有限的出遠門的經驗里,吃的真的很重要!
“好傢夥,你這到底是去遊學啊,還是踏春?”不苦大師覺得他當年遊學也沒這樣的,說完還不忘去問自己的好友,“你真放心他就這樣走啊?”
連大人當時正在忙著看公文,頭也沒抬,因為有什麼不好放心的呢?外舍允許每位小郎君自帶人數不限的護院和下人,甚至可以說是非常鼓勵,生怕在遊學活動中這些金尊玉貴的小郎君出個好歹。雖然這樣有在變相節省護衛開銷和推脫責任的嫌疑,但連大人和小皇帝還是覺得這個規定挺好的。
自家的孩子自家保護,小皇帝直接讓弟弟帶了一隊北疆軍跟著。連亭又打著保護北疆王的旗號,暗中安排了不少東廠的暗樁番子。安全值早就拉滿了。
連大人也覺得兒子出去玩一玩挺好的,畢竟絮果是那樣期待。
絮果其實早就已經激動過了,但在臨行前的那個晚上,他還是失眠了,迷迷糊糊折騰到快天亮才終於睡下。
其結果就是,絮果從在外舍門口搭上安排好的馬車后,就一路睡出了京城。犬子和絮果的情況類似,一晚上沒睡,總感覺自己剛剛沾到枕頭就被叫醒了,只能在馬車上瘋狂補覺。只有小葉子見縫插針的開始看起了下一學年的課本。聞蘭因……
本來他是挺不滿意外舍給安排的馬車的,他覺得這馬車又破又小,竟然還需要好幾個人同擠一輛馬車。小王爺這輩子沒這麼“體察民情”過。
這裡必須得說一句公道話,外舍安排的馬車並不次,只是肯定不能和王府或者宮裡的比。
等上了馬車,在睡過去的絮果東倒西歪不自覺靠過來的那一刻起,一動也不敢動在給絮果當堅實靠枕的聞蘭因才覺得,外舍安排的馬車也、也不錯嘛。聞小王爺對絮果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照顧欲,他很難解釋為什麼,如果一定要說,大概就是因為絮果是絮果吧。
葉之初奇怪的看了眼不知道為什麼能笑的這麼高興的蘭哥兒,但還是體貼的塞了一本書給他,免得他無聊。
但聞蘭因卻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后,悄聲拒絕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年紀的增長,還是絮果當年給的那些叆叇真的有用,聞蘭因這些年的眼疾度數並沒有再次加深,甚至隱隱還稍稍好了些。為此他格外珍惜自己的視力,不要說在行進的馬車上了,到了晚上天色稍微暗一點,不管寫沒寫完功課,他都一定會停下。
況且,聞蘭因一點也不覺得這樣無聊,他可是在照顧絮果欸,怎麼會無聊呢?他覺得哪怕只是看著絮果那兩排像小扇子一樣的鴉羽眼睫毛,自己都能開心一整天。
他的歡喜是那樣真摯又濃烈。
等到了京郊的開源寺時,絮果終於醒了過來,但他靠著的地方實在是太舒服了,讓他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還在家裡抱著獴娘睡午覺,就忍不住耍賴不想起來。
直至聞蘭因一臉通紅的表示,他是不介意被這麼抱著啦,但他覺得絮果清醒了一定會不好意思,所以他還是決定提醒一句。
絮果:“!!!”
正好晃晃悠悠的車簾被風吹起,讓絮果看到了外面始終熱鬧的開源寺,他就轉移話題的問了一句:“我們要去開源寺嗎?”他怎麼記得行程里沒有這個啊。
聞蘭因回答:“不,我們還是去清風觀,它就在開源寺的隔壁。”
比起香火鼎盛的開源寺,隔壁建在山裡的清風觀就非常對得起這個避世的選址了,不管是淡季還是旺季永遠沒有什麼香客,只能偶爾零星的看到小貓三兩隻。但這裡是國子監外舍每年遊學的必來景點,因為這裡離皇帝每年籍田的地方最近,遠遠的就能眺望到。
籍田,是一個從周天子時期就流傳下來的古老傳統,在每年的孟春之月,由皇帝帶領著文武百官進行的一場大型春耕表演活動。
也有祈禱新的一年風調雨順之意。
聞蘭因之前還因為這事請了假,陪著他皇兄在屬於皇帝的那一畝三分地里實打實的忙活了一整天,回來的時候感覺臉都黑了一個度。
但用聞蘭因的話來說就是,種地不累,演戲太累。
畢竟他們也就是在地里忙活兒那麼一小會兒,再忙又能忙到哪裡去呢?真正辛苦的是那些一年四季都要操心田地、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可當時在籍田現場的每一個大臣都表現的好像皇帝和王爺做了一件多麼勞苦功高的大事。
聞蘭因甚至在一些大人眼睛里看到了真正的淚花,是感動,是欽佩,是頂級的演技。
聞蘭因覺得他才是該佩服他們這說哭就哭的高端技巧,廉深廉大人甚至還當場賦了一首詩,在拍馬屁方面一騎絕塵。
小皇帝的籍田活動結束后,也就寓意著整個大啟要開始真正的春耕了。屬於皇帝的那一畝三分地會有專人照顧,早起晚歸,關懷備至,保證秋天的時候能出現一個大豐收。未免有心人認為製造什麼奇怪的災兆,平日里旁人想靠近籍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也就有了外舍的清風觀之旅,這裡佔據地理優勢,是遠眺籍田最近的地方。
說起來,這地方還是不苦大師當年推薦給他當國子監司業的堂叔的,因為清風觀正是不苦大師的師兄修道的地方。
這位師兄從小就長在道觀里,有個正經道號曰“不語”。
不語大師是個天生的啞巴,胎裡帶的無法言語,師父在道觀門口撿到他后,就從“觀棋不語真君子”中為他擇了不語二字,寓為真正的君子。
不語師兄也確實是個君子,在被師弟不苦大師折騰了這麼多年後,仍能當他是“親生”的師弟,沒有翻臉,這涵養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比得了的。不語大師專心修道,不怎麼會經營道觀,要不是清風觀祖上曾得過太宗爺的提筆,大概早就被有心人佔了去。
大師為人真誠,待客熱情,早早就站在山門下準備迎接這一次來的小郎君們。不是因為他們是誰的兒子,只是因為這是他師弟請求幫忙的事情。
清風觀對外舍的參觀是完全不收費的,不管事後有沒有布施,每年的態度都始終如一。
不語大師在看到絮果時,臉上的笑容都更加好看了幾分。
因為他師弟早早就打過了招呼,說他有個侄子今年也在外舍的小郎君里,名字叫連絮果,希望師兄遇見了能多多照顧。但不苦大師實在是太不靠譜了,並沒有說哪個是絮果,只是說師兄肯定能一眼認出,因為長得最好看的那個就是。
不過事實也確如不苦所說,這位連小郎長得是真出挑,他就像是白玉郎般,站在人群中彷彿會發光,讓人滿腦子只剩下了那句詩,秋水為神玉為骨,滿堂賓客皆回頭*。
好看的連小郎在山下逆著光,第一個對大師發出了友善又熱情的笑容。
輕雲蔽月,流風回雪。
不語大師其實也不知道怎樣才算是照顧好了師弟的侄子,只能比照著師弟每回來的流程,給絮果等人開了一般不對外開放的偏殿。還哄著幾個孩子拿出了祖師爺傳下來的金銀色簽筒,讓他們抽著玩。偏偏絮果運氣最不好,抽到了下下籤。
聞蘭因的臉色當下就拉了下來,要把自己的上籤換給絮果。
卻被絮果拒絕了,因為他……
直接從荷包里掏出了好些銀子,供在神像前,決定氪金改命。並果不其然地在下一次抽籤時,晃出了上上籤。
“看吧!”絮果洋洋得意給幾個小夥伴展示,我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