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後 - 宦官之後 第33節 (2/2)

頭疼的杜直講都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和絮果談談,他到底哪裡來的這麼多與學習無關的東西。
成功幫直講轉移了大家注意力、讓哭聲漸停的絮果疑惑回頭:“嗯?”
杜直講:“……”算了,至少今天就不計較這個了。
這天早讀之後的第一節課就是書法,大家好不容易重新整理好的情緒,在書法私試的卷子面前再次有了裂痕。
教書法的夫子這節課什麼都沒幹,就是挨個點評了每個人的字,圈紅的表示不錯,打叉的需要重寫,至於到底要重寫多少遍,那就要對比著看他們這幾天的描紅作業了。有考試之後知恥而後勇努力練習得到夫子表揚的,自然也有根本沒好好寫功課被夫子更加嚴厲批評的。
絮果坐在座位上,雙手緊緊握著卷子不敢抬頭。因為他的功課就是亂寫的,書法私試也只有甲中。
他完蛋了。
然後,一向喜歡板著臉的書法夫子,在輪到點評絮果的字時,卻像是突然失了明,不僅沒戳破絮果的半日速成,還睜著眼睛說瞎話表示絮果這次私試書法的成績判錯了,重新給他圈紅了不少地方。和顏悅色的誇他功課完成得不錯,再接再厲。
絮果看著自己都快抖成蚯蚓的字,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只余滿臉的迷茫,寫得很好嗎?
好在哪裡?
夫子比較喜歡蚯蚓?
其他小朋友不疑有他,只覺得夫子說什麼是什麼,都對絮果發出了羨慕的聲音。山花齋的氣氛是真的好,等下了課,也沒有人因為嫉妒而說絮果的酸話,更多的只是圍過來誇絮果厲害,還有認真和絮果請教他是怎麼練字的。
在絮果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得有問題時,他就發現葉之初在一旁欲言又止已經好久了,明顯是有話要說。
“怎麼了,葉子?”絮果又自然而然地給小葉子塞了一個鮮花餅。
但這樣的舉動卻讓葉之初更加糾結了,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的發現和朋友說出來。他剛剛一直在看絮果的書法卷子,腦海里各種天人交戰。
葉之初因為性格以及從小被家長拘在身邊學習的經歷,幾乎沒怎麼交過朋友,絮果和犬子就是他唯二的朋友,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真的不想因為說錯話而失去他們。可、可他也是真的覺得夫子說得有問題,他怕絮果信以為真,那會害了他。
葉小郎君想了又想,還是覺得哪怕拼著朋友都沒得做,他也希望絮果能變得更好,於是,在深吸一口氣后,他便道:“我覺得夫子說得不對,你這回寫得並不、不好。”
生怕絮果不信,葉之初還拿來了自己和其他幾個寫字比較好看的同窗的卷子,與絮果的進行了對比。
“我沒有說你寫得很糟,你別誤會,但我覺得也不是特別好。你看,這是大家寫的‘早’,這是你……”葉之初越說越慌,畢竟敢開口就已經用光了他全部的勇氣,說到最後,他感覺自己的胃都擰在了一起。
葉小郎以前其實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他本只是想告訴堂兄不要隨便相信別人的恭維,但堂兄卻覺得他是在嫉妒他。他永遠忘不了堂兄怒氣沖沖地質問:“你已經很厲害了,祖母誇你聰明,大伯、我爹和大家都喜歡你,阿爺覺得你能繼承他的衣缽,這還不夠嗎?我只是偶爾一次你比更受關注,你就受不了了?連這也要搶走?”
他想說不是這樣的,他沒有想要搶走什麼,他、他……
絮果卻已經一臉激動地握住了小葉子的手,真的是鬆了好大一口氣。他開心地說:“你也覺得我寫得不好是嗎?真是太好啦,原來不是我一個人這麼想,我還以為是我出現了幻覺呢。”
絮果真的快被嚇死了,還好小葉子還是正常的。
私試不好說,但後來的作業,絮果還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好好寫字嗎?他真的不知道書法夫子到底怎麼了。
葉之初看著自己被抓住的手,整個人都有點暈,只覺得被握住的地方滾燙滾燙的,就像絮哥兒這個人。
偏偏犬子在一邊看見了,不知道他們在幹嘛,但也硬是擠了過來,最後變成了三人傻乎乎地在那裡手拉手圍成了一個圈。
“你、你都不生氣的嗎?”葉之初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你說的是對的啊,我為什麼要生氣?”絮果不解,一回頭就看到站在窗邊的好朋友又哭又笑,急得不行,“你怎麼啦,葉子?不要哭啊,是又想奶娘了嗎?不怕啊,你不是被剩下了一個人,我們都在陪著你啊。對吧,犬子?”
“對啊!”司徒淼已經過了那個勁兒了,是相當皮實的一個小朋友,哐哐地拍胸脯表示,“不然你把我當你的奶娘?”
葉之初:“……”倒也不必。
稀里糊塗、破涕而笑的一天就這麼過去了,但絮果發現他今天遇到的怪事還不只這一件。除了書法夫子的奇怪態度,其他夫子也沒有正常到哪裡去。
哪怕是最嚴格的音韻學老爺子,明明說過大家如果在私試的時候錯了他三令五申講過的聲調,一定會被打手心,哪怕是隔壁的聞世子也絕不姑息!但在面對音韻只得了甲下的絮果時,老夫子也只是幾次運氣,最後還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
絮果成為了唯一那個沒有被打手心的小朋友。
能不被打,絮果當然是很開心啦。
可……
總覺得哪裡不對。
下學后,司徒犬子本來沒想那麼多的,但他也在絮果的一一舉例下發現了:“對哦,我們都只有書童跟著了,可你家錦書姐姐是不是還在?”
絮果:“!!!”為什麼只有他這麼特殊?
當然是因為夫子們在經過昨天提心弔膽的東廠調查后,現在都有點怕絮果啊。其中杜直講已經算是最威武不能屈的了,對待絮果也只是能勉強一視同仁。只要一想到東廠的手段,手無縛雞之力的夫子們就不由得心顫。
番子們形容廠公審問過的犯人的精神狀態就是:
比較含蓄地會說:也就偶爾崩潰。
比較直白的就會說:經常偶爾。
最要命的是,根據小道消息,東廠會突然插手國子學外舍,就是因為連亭的兒子被欺負了。誰都知道東廠督主連大人有個寶貝兒子,只是整個學舍的夫子都很懵逼,連小郎被欺負過嗎?真的不是我啊。
越是不了解,才會越恐慌。
尤其是聽說真的有夫子被帶走再沒有回來之後,這種緊張情緒達到了頂峰。
雖然最後被帶走的其實是蒼穹齋的夫子,和絮果所在的山花齋八竿子打不著。但東廠這麼高調,還是引得學齋內外都人心惶惶。
連大理寺卿廉深,今天在衙署都聽到了別人在八卦這荒唐事,他忍不住挑起了眉。
少卿越澤在一旁嗤笑:“大人您也覺得他們在胡說八道吧。”
廉深笑呵呵地點了點胖乎乎的腦袋,掩去了心中的沉思。連亭再怎麼喪心病狂,也不可能公器私用到這種地步。不會是宮裡出了事吧?在國子學外舍的可不只有廠公的兒子,還有皇帝的親弟弟呢。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