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後 - 宦官之後 第16節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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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廂房內,不苦大師還在唯恐天下不亂,對越大人豎起了第三根手指,發出了反派的誇張桀笑:“最後一個問題,你覺得連溪停是一個誠實守信的人嗎?”
越澤:“?”
越澤:“!”
連亭說的見一面便能把此事解決,不會就是進去手起刀落地把人直接捅死吧?越澤被不苦嚇得夠嗆,一下子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因為如果梁有翼在這個時候不明不白的死了,那他的老師蔡思可就真的說不清了!
就在越澤來回踱步,思考著要不要進去看看連亭到底和梁有翼在說什麼的時候,連亭已經不緊不慢地回來了。
年輕俊美的督主一邊用白帕擦著手,一邊漫不經心地推開了隔扇門。骨節分明的手搭在直欞格上,本該精美的宛如一件上好的玉器,卻只讓越澤想到了朝臣們私下裡的傳聞——連督主武功高強,令人聞風喪膽,他扭斷一個人的脖子,輕鬆就像是折一張紙。
本來很有勇氣的越澤,在乍然對上連亭那一雙漆黑的眼眸后,愣是把想說的話又重新吞了回去。
如果說不苦的反派笑還屬於演得不太像,那廠公這眼神就是不太像演的啊!
越澤徹底慌了。
反倒是不苦大師沒事人一樣地和好友打招呼:“怎麼樣,解決了嗎?”
連亭點點頭,無所謂的看了眼不知道為何好像變得很怕他的越大人,公事公辦道:“你老師能不能活,就看你接下來能不能守住梁有翼不讓任何人靠近。”
不苦大師還在一旁嘚啵嘚地補充:“記住了,是任何人,連只蒼蠅也不行!”他完全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連亭又為什麼要這麼囑咐,但一點不耽誤他狐假虎威地給朋友進行補充解釋,假裝自己一早就算到了。
連亭瞥了眼不苦,沒戳穿他。
“我、我……梁有翼還活著?”越澤旱地拔蔥,精神驟然而起。
連亭有些莫名,梁有翼當然活著啊,不然剛剛與他對話的是什麼?惡鬼詐屍?總之,只有囚徒困境才能讓梁有翼堅信楊黨救不了他或者根本不打算救他,那他自然而然就會再次倒回他所認為的王爺一邊。
“我一定會戴罪立功,還請您看我的表現!”在連亭臨走之前,梁有翼在監牢里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狂熱,他信誓旦旦,言之鑿鑿。
一旦梁有翼翻供,那蔡思也就有救了。
當然,如果越澤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連亭沉下眼眸,就別怪他翻臉無情真的安排人殺了梁有翼了事。
越澤不可置信地睜大了他的眼,心中湧起無限感激的同時,還多了不少愧疚。他剛剛怎麼就能信了不苦的邪,去懷疑芒寒色正的連督主呢?他可真該死啊!
連亭的耳邊是今天臨行前兒子脆生生的聲音:“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我們都要做誠實守信的人哦!
絮果在等著阿爹辦完事後回來給他買街角的肉脯。
越澤在等著救他老師的命。
當這兩件事不衝突時,連亭不介意賣個順水人情。可如果這事被越澤辦砸了,兩者起了衝突,那自然是他的兒子更重要。
他的兒子。
連亭不自覺勾唇,只這麼一想,心情都變得更好了。
兩人回家時,絮百戶已經一天之內官升兩級變成了絮千戶,因為他給獴娘一家的木牌畫的太陽實在是太好看啦。他拿著在家裡巡邏了一圈,就沒有不誇好的。
絮千戶此時正拿著小人,和長公主姨姨玩行軍打仗,雙陸的馬形棋子都被他拿來給兩軍排兵布陣用了,結果白方大將剛開始叫陣,“哇呀呀呀”的第三個呀還未出口,他爹就回來了。小孩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再顧不上其他,跳下榻就朝著阿爹直奔而去,心無旁騖地開始圍著阿爹打轉。
長公主放下手中黑色的小人,故作生氣的笑罵道:“你瞧瞧,小沒良心的,我陪你玩了這麼許久,結果你阿爹一回來眼睛里就沒別人啦?”
連大人頗為得意,這一回都不想掩飾。
大家坐下聊天,偏絮千戶不肯好好入座,只把肉乎乎的小臉往阿爹身前的桌子一趴,眼睛一個勁兒地往裝肉脯的罐子看去,暗示十足。
長公主終於悟了,物肖主人形,順著絮果眼神總能看到零嘴,那順著寵物引路的終點自然只可能看到飯盤。絮千戶這百戶之功有冒領的嫌疑啊。
連亭的好心情一直延續到了現在,事情也算差不多解決了,不管後續如何,梁有翼都死定了。那兒子的讀書是不是也該安排上日程了?他一邊投喂兒子肉脯,一邊笑問:“咱們絮哥兒想不想讀書啊?”
“讀書?”絮果一時間沒能理解阿爹的意思。
長公主卻很滿意連亭對她之前意見的採納,都六歲了,該讀書了。於是,她在一旁熟練地幫腔,當年是怎麼哄兒子的,如今就是怎麼哄絮果的:“就是會有很多、很多小朋友和你一起玩,下學回來還能順便買好吃的。”
不苦:“!!!”快跑!他們要害你!
第24章 認錯爹的第二十四天:
對於連亭來說,兒子能上學讀書,是絮果小小的人生中非常了不得的一件大事,至少是值得連亭私下裡給兒子“著書立傳”的那種。
為此,連廠公其實早就開始在打聽雍畿的上學事宜了,並已經有了一個明確的計劃章程。
大啟以前重私學,私塾、書院蔚然成風,其中尤以武陵書院為最。事實上,哪怕在今天提起“武陵學子”,那仍是讀書人心嚮往之的一個特殊身份。武陵一系考上科舉的學生,在朝中始終佔據著不可忽視的地位,亦是如今的清流派中最主要的有生力量。
但就在十幾年前,不知道是江左的誰向先帝上書,大談復興官學之利。
在這個地方諫言中有一條正戳中了先帝摳門的死穴,那就是如果由朝廷統一辦學,免去官宦子弟的學費,就可以為滿朝文武省下一筆教育子女的花銷。
先帝的理解是,如果他在全國各地興辦官學,是不是就可以以此為由再次給官員“合理”降俸了?
據連亭的師父張太監這個當事人回憶,他親眼看著先帝拿著金制的算盤,精神矍鑠的盤坐在龍床上打了一夜的算盤珠子,噼里啪啦的合算著一應花銷由朝廷統一採買能惠利幾何,他又可以從中降低官員們多少俸祿,綜合讓吏部少花多少銀兩。
某種意義上,先帝的行為模式是很好猜的,因為他對誰都是一視同仁的摳門,不管是百姓、宗親還是官員,他只在乎他自己。
在平地又升起了一個“平民子弟中優秀者亦可入學,但一應花銷需自行繳納”的“天才”主意后,整個官學新政看起來就是大為的有利可圖,先帝當下便大筆一揮,拍板決定,准了!
這種自上而下的政策,讓各地官學的興修發展極快,不同以往只是為科舉取仕而設的小型官學,這一回是面向整個社會層面大力推行的全民官學。
這樣的新政自然是有朝臣上書反對的,他們認為國家一直以農為本,如果人人都去讀書了,那誰來種地呢?況且,讀書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的,對本就不適合讀書的人投入這麼大的成本,既耽誤了農耕,又浪費了朝廷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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