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嘆 - 第二章之四-盟友

進入破廟,李崢麒這才知道他剛剛完全低估了這破廟的可塑性。
他以為這廟破的可以,裡頭必定連遮風避雨都無法,誰知道這裡面有稍加整修以及整理,不僅可以躲避風吹日晒,還能讓人住的舒舒服服。
裡頭的東西一應俱全,不論是桌椅還是吃的用的,都莫名的齊全。李崢麒想著,也許平常外面那些人就會進貢些東西給這叫維世的人。
李崢麒所看到的、思考的,溫采玉在進入破廟的時候,腦中也瞬間想了一會兒,連吃驚遲疑的表情都沒有。「看起來過的不錯。」
「那是當然的。」維世窩在整個破廟中最舒服的地方,整個人看起來佣慵懶懶,誰都無法想像這樣的少年沒多久前才狠狠揍過一個人。「我八歲的時候,經歷了家族滅門,經過將近九年的生存戰,那些空有年齡卻並不真正知曉世間險惡的笨蛋,當然爭不過我。」
「看你的樣子,想必也有一番故事呢。」溫采玉其實挺驚訝這少年初次見面,就不避諱的提起自己的過去。
「也?」維世輕挑起眉。顯然,在溫采玉試探他的時候,他也正在試探對方,但是他並不知道,溫采玉不過是故意露出破綻來。
放長線釣大魚……通常都是屢試不爽。
「在追問事情之前,是不是應該彼此認識一下?」溫采玉伸出手。「我是溫采玉,他是李崢麒。」
維世一臉興味,未有不悅,他握住溫采玉的手。「夏維世。」然後又用頭朝尹岳的方向動了動。「尹岳。」
「夏維世……原來你是夏家公子?」李崢麒才想著這夏維世怎麼看起來特別眼熟,原來是有所關連的。
「你是?」夏維世蹙起眉來,這些年來,很多人知道他,卻是因為畏懼他這幾年來得來的名聲,可這李崢麒卻說他是夏家公子。
夏家公子,自夏家滅門后,他就沒有聽過這稱呼了。
握緊了雙拳,夏維世開始有了殺意。
會知道他是夏家公子的人,定跟當年滅門之事脫不了干係。
見夏維世的眼神變的危險,溫采玉好像明白了什麼,他也就不隱瞞李崢麒的身分。「他是前王的兒子。」
「前王?」夏維世有些吃驚,他以為自己父母所支持的前王已經被國君誅九族了。「你是前王的親生兒子?」
「是。」李崢麒倒也驚訝那個輔佐自己父親的最大功臣,夏家的兒子竟然還活著。
當初他六歲時,父親的政權便被國君推翻,後來經歷了八年的逃亡,才遇見溫采玉,如今距離前王的垮台,已經十年了,沒想到下一代的君臣便就這麼見了面。
「果然來到這裡是對的。」夏維世露出苦楚的微笑,他道:「幾年前,曾有個老人家出現在我的夢裡,他要我來到這個小鎮的破廟裡住下,直到某個人出現。」看著李崢麒,夏維世雖然看出這人擁有帝王家的風範,卻畢竟入了民間,有些東西遮蓋住了他應該有的光芒。「看來,我要等的人就是你。」
「不。」李崢麒知道夏維世在打量自己,他同樣也在打量對方,不論夏維世那夢可不可靠,他都知道夏維世在等的人不是他。「你等的人應該是他。」比著溫采玉,李崢麒道:「千里馬需要有伯樂,我最多不過擁有帝王命,卻不是你的伯樂,真正能夠讓你適得其所的,是他才對。」
溫采玉暗暗看了李崢麒一眼。他什麼時候有帝王命了?在心裡吐槽著,溫采玉不由的佩服這十六歲少年年紀輕輕,有些自大的話竟然能夠講的臉不紅氣不喘的。
不過如果他真的能幫助羅氏奪得王位,而羅氏又將帝王之位禪讓給李崢麒,那麼說他擁有帝王命也的確是可以的。
「喔?」夏維世似乎本來就知道溫采玉不是簡單人物,他道:「那個託夢給我的老人家也姓溫,你們有關係嗎?」
赫然握緊雙拳,溫采玉告訴自己不要情緒過於激動,可是他那剎那瞳孔收縮的反應已經被夏維世盡收眼底……溫采玉想要完全玩弄人心而不被反將一軍,仍然太過青澀。「那個老人家難道叫溫聚弦?」
「你怎麼會知道?」
「他……是我的恩師。」溫采玉不知道怎麼明狀自己的心情,他早就知道溫聚弦不是一般人物,卻直到此刻才發現,原來溫聚弦從很早很早就開始為未來鋪路。
會不會自己被改叫溫采玉,也在他的計畫之中呢?
冥冥之中有了安排,那麼人類到底要信神還是棄神?溫采玉開始對未來有了膽怯,但事情已經決定要做了,就不容許後悔……溫采玉將背挺的更直。
他是不會退縮的,既然他選擇了這樣的道路,就必定會堅定地走下去。
哪怕要他棄神,甚至於毀神。
李崢麒見溫采玉把背挺的更直,他在心底不由的對溫采玉更加敬佩。不愧是他看上的人,這樣的風骨,才會使他不由得受到吸引。
溫采玉堅信溫聚弦哪怕已經死了,卻對未來有著一定程度的了解,他會要夏維世來跟自己見面,就一定有他的想法在,況且,自己此行的確是為了拉攏夏維世這樣的人才。「我問你,有沒有興趣替父母報仇?」
「報仇?」夏維世挑起眉來,他平常不是很喜歡顯露過多的情緒,可他此刻一臉興味,想必對溫采玉提出的事情起了很大的興趣。「莫非你們想要掀起一場革命?」
「說是革命,但也未必。」溫采玉拍拍李崢麒的後背。「是要替他奪回江山。」溫采玉不疾不徐道:「國君的無能誰都看在眼底,如今我們替前王的血脈把曾經失去的東西搶回來,並不過分吧?」
「什麼過不過分……你們這種行為,說是『賊』也不為過,別人想著苟且偷生,你們倒想著盜國了。」夏維世勾起嘴角,他是挺驚訝溫采玉面對第一次見面的自己,竟把如此大膽的計劃說出口。難道就不怕他背叛?
「難道你沒有這樣的想法?」溫采玉當然知道夏維世的想法,事實上,正因為夏維世是夏家公子,溫采玉才更敢把這樣的事情說出口。
在這樣的時局下所造就出的英雄,多半有著悲劇色彩,而夏維世經歷過滅門慘案,在多年的磨練后,如今已有英雄的氣勢與才能,此刻的他更有著無法拒絕的理由。「作為夏家的遺族,你說什麼也必須為你的家族報仇,這是一種榮耀的證明,也是你成為人上人的第一步。」溫采玉的眼神無比認真,這就是所能夠讓夏維世看清楚的決心。「而投靠我們,是你最有利的選擇。」
夏維世背過身,他反問:「難道你們沒想過,也許我已經放下了仇恨,不想報仇了?」夏維世知道自己不能再多看一眼溫采玉的雙眼,那人的眼睛帶著堅定,哪怕是假的,也足夠讓人信服,甚至為了那樣的眼神赴湯蹈火。
輕輕勾起嘴角,夏維世的反應都還在溫采玉的掌握內。「如果真是如此,你就不會在這裡了。」雙眼帶著篤定,他知道夏維世為何在這的原因,也知道他們一定要結識,因為這些都是命。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當然,並非說溫采玉相信人就不能勝天。如何在遵循自然法則下找尋對自己最有利的出路,才是溫采玉的重點。「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有很多機會隱姓埋名,靠著聰明才智致富,可你沒有,你選擇保持真名,在躲藏之中活著,這是為了什麼?」瞟了一眼尹岳那少了鎮定的樣子,雖然夏維世穩定的很,可他身邊這個畢竟還沒到達他主子那樣的級數。「不要跟我說,你是笨到不知道可以改名。」
夏維世覺得有把火在熊熊燃燒,一方面是因為溫采玉的無禮,另一方面卻是因為溫采玉所帶來的希望。「沒錯,我一直都在儲備報仇的能力。」
「那麼,就當彼此利用吧。」溫采玉率先伸出手。「可以不稱盟道友,我們就當是場交易,各取所需。若未來,在你報仇后,還願意站在我們這邊,那我們就是朋友。」
夏維世轉過身,他先看了下溫采玉的雙眼,發現其中的堅定不減反增,他知道這人也許還沒有完整的計畫,可他一定會努力讓事情按照他的藍圖走……他的雙眼如是說。「這筆交易,成交了。」握住溫采玉的手,夏維世覺得自己來這裡是對的選擇,若少了溫采玉的幫助,也許他還要多繞幾年的路才能準備好一切。
「那我來日再訪,先行告辭了。」事情完成,溫采玉也不想要久留,畢竟就某種程度來說他也算是個不速之客,擾人清靜的人,怎麼也不算是個福星。
「慢著。」夏維世自然沒什麼理由不讓人離開,可他有必要讓溫采玉知道自己的執念。「你剛剛有一句說錯了。」
「喔?願聞其詳。」溫采玉也不緊張,他等著夏維世繼續說話。
「你剛剛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沒錯吧?」
「是的。」
「我並不是什麼君子,但我發誓要讓毀我家族的人知道,什麼叫做地獄。」想到滅門血案,夏維世就咬牙切齒起來。「如果做不到……我夏維世三個字就倒著寫。」
溫采玉沒有回話,但他勾起嘴角,意味深長的看著夏維世幾秒,然後就領著李崢麒離開了。
離開破廟后,保持沉默的李崢麒這才開口問溫采玉:「剛剛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嗯?」
「就是那句君子。」
「那個啊……」溫采玉笑意很深,可是看在李崢麒眼中,那卻是野獸遇到挑戰時,充滿興味的樣子。「他只不過是在警告我們,要是我們反悔答應他的任何事情,他絕對有能力反咬我們一口。」顯然夏維世的個性十分受溫采玉欣賞,他平時溫和的臉龐因為遇到這可敬的盟友而有了正經的樣子。「等著吧,要打垮現在這個江山,只是時間的問題。」
看著溫采玉的側臉,他那自信的模樣使李崢麒著迷……這樣的一個人,自己要怎麼樣才能派得上他呢?
李崢麒不由得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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