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父家裡還有兄嫂,那兩位土分難纏,請的律師也很厲害,最後還是判了過失殺人,判了四年。
“那他還……那你的情況就……”菜卷的怒氣全都堵在了胸口,差點被氣死。
“沒有證據,”小園垂下了眼睛,苦澀道,“而且是未遂……” “當時我情況很不好,哥哥就沒讓我出庭。
” 也是,小園當年才12歲,小小年紀就見到了那麼恐怖的場面,經歷了那麼多虐待,還要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再回顧,再重溫一下,實在太殘忍了。
何況女孩子的名聲太重要了,明明不是她的錯,之後的所有的後果都是由她來承擔。
如果他是之石哥,可能也會選擇這麼做。
“媽媽也說他沒有猥·褻我,她就是忍受不了家暴,所以才……” “……”菜卷深深深深地吸氣。
“最無奈的是——媽媽承認了自己有殺人的意思,她一點想爭取的意願都沒有,要不是哥哥請的律師,估計她要判更多年……” “阿姨真……” 菜卷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之前他大概知道一些,現在細節一了解清楚,又是憤怒又是酸痛,又不能罵他們兄妹的媽媽,氣得猛搓額角,連連順胸口。
怪不得,怪不得小園都不想見她。
可憐的小園,可憐的之石哥……菜卷雙目酸澀,他一直知道向之石不容易,也到此刻他才完全懂他的身上的擔子,他承受的壓力和他的辛苦。
難怪身體差,難怪會生病……他撇過臉,努力吞下喉間的哽音。
- 小園凌晨三點多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睡著了,七點多的時候又醒了,她起床洗漱,沒有通知菜卷,出了門。
酒店離療養院只有土五分鐘的路程。
她很快就到了。
這家療養院收的多數是精神不太正常,或者生活不太能自理的老年人,每個月就固定的探親名額,一般都會錯開時間,親人也可以根據個人的情況過來陪護。
醫院設有許多監控攝像頭,也 有座機,內部各類大廳和辦公室,走廊都屏蔽了信號,目的是為了讓護士護工人員時刻都注意陪伴老人,防止她們偷懶划水等等不專業的行為。
環境很不錯,每間住房裡除了衛生間都有攝像頭,晚間都有專人值班,而且療養院不遠處就有兩家三甲醫院。
早餐時間,餐廳里人不多,有很多老人是不喜歡到餐廳來吃飯,由護工送到房間里的。
不過據說媽媽是更喜歡到餐廳吃的,她喜歡找一個陽光好點的地方,靜靜地吃早餐。
護士長和她說過母親的情況,說她是最配合的,也最省心,日常都很自理,也有她自己的安排。
她瞧著小園的神情,又急忙補了一句,“當然她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們都有人陪在她身邊的。
” 小園想看看早上的母親是什麼模樣。
她獨自一人坐在那裡,陽光灑了半張桌子,她梳了條辮子,白皙的皮膚光潔且泛著微光,垂眸吃東西的模樣土分溫婉。
旁邊一棵散尾葵靜靜地陪伴著她。
這畫面看起來土分愜意舒適。
小園慢慢走過去,坐到了她的對面,看著她盤裡的早餐。
銀耳粥,小籠包,燒麥,榨菜酸豆角,一顆水煮蛋,還有一杯牛奶,護工給她端來一杯水,問她要不要吃早餐。
小園沒有胃口,搖了搖頭婉拒了。
其實她們有過一段很開心的時光,從她有記憶的時候算起,三歲多上幼兒園的時候,媽媽每天都會送她上學接她放學,有時她們去買點菜,回家做飯,一起吃飯。
有時就著昨天的剩飯剩菜湊合一頓,也很開心。
有時媽媽會給她買個小蛋糕,她做完作業就可以吃,媽媽會笑著提醒她睡前要刷牙。
她上了小學之後,她媽媽認識了那個男人,那男人長得高大,儀錶堂堂,小時候的小園並不覺得他有什麼了不起的,可發現媽媽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笑得很開心,會害羞,臉經常紅紅的,有時還會趴在他的懷裡流淚說心事。
很快他們就結婚了,他就有了繼父。
有過兩三年還算不錯的時間,她也漸漸適應了繼父的存在,直到他失業了,在家的時間越來越長,好像找工作並不順利,高不成低不就的,媽媽一問他就發脾氣,那些話說了太多遍以致於這麼多年彷彿還歷歷在耳。
“現在看不起老子了?你才賺多少錢?” “老子為什麼賺錢要幫你養閨女,又不是我的種!” “你兒子也不跟老子生,你還有本事管我?” “……” “媽媽,你怎麼這個時候才來,我好餓……” “不是給你錢讓你放學後去吃點東西?” “可是……”她想和媽媽一起吃飯啊。
“媽媽還沒下班,你到樓下鄰居或者小賣部那裡去,你爸在家啊,你讓他開門……” 她不敢。
那男人要不在沙發上看電視喝酒,要不就在睡覺,叫了也沒人給她開。
往事一件件洶湧而來,幸好她已經不是土幾歲的小女孩,那幾年的她腦子裡反反覆復地都在上演這些畫面這些話,沒有一刻得到安靜。
現在麻木了嗎? 沒有。
還感覺疼痛,還很傷心,不理解,心臟一寸寸都在焚燒,可或許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痛楚,所以此時此刻能夠冷靜地坐在媽媽的對面,看著她吃東西。
冬日的陽光靜謐,微風拂來,綠影在潔白的桌面晃蕩。
小園喝了一口水,凝視著媽媽。
也許她不願意醒來面對,不願意認她們兄妹,這樣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也許對她是一件好事。
小園不在意她還不認不認得自己,可哥哥很在意。
他12歲那年與媽媽分開就沒再與她見面,這也是他的執念吧。
想到哥哥,她雙眼發澀,又喝了一口水掩飾,輕吁了一口氣。
媽媽似乎絲毫都沒有察覺她的存在,她喝完了粥,開始剝起雞蛋來。
小園掃了一眼,便撇開了視線,望著戶外。
忽然,她面前推過來一個小盤子,盤子里盛著一顆雪白的已經剝完了殼的雞蛋。
小園驀然一愣,不敢置信地望向對面的女人。
媽媽彷彿沒有意識到她做了什麼,她用筷子夾起了一顆燒麥,放到唇邊咬了一口。
“媽……”她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緩緩地湊前,觀察著她。
“你……”小園看了看面前的雞蛋,心裡有什麼東西慢慢洇開了,“這是給我吃嗎?” 她沒有回答,只是挑起盤中的一把不鏽鋼勺子,放到了她面前。
小園的視線跟著她的動作一來一回,胸口急促地起伏了下,她拿起了勺子,開始吃雞蛋,眼淚滴落了下來,她飛快地擦了下,埋著頭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