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橋被帶到了一間小屋子。
雖然狹窄陰暗了一點,但有床有桌椅,還有獨立衛生間,能洗澡和洗漱。這個條件已經比她想象的好太多了,看來孫律師沒騙她,可能她現在同意簽合同,下一秒就會有人恭恭敬敬請她出去。
不過,合同是不可能簽的,這輩子不可能簽的。
喬橋把椅子上的灰擦了擦,坐下開始自省。其實剛才那兩個壯漢帶她過來的時候,她可以瞅准機會逃跑,程修教過她脫身術。但問題是,她好久沒練體能了,倆壯漢加起來目測有三百斤,真動手可能會上演現實版蚍蜉撼樹……
書到用時方恨少——啊呸,力氣用時方恨少啊!
不過反正她神經粗似水桶,轉頭就當放假了,反正白楊不可能能一直扣著她。
兩小時后。
喬橋土撥鼠似的扒著門使勁兒研究鎖眼。
她高估自己了,以為待個幾天不是事,事實證明打敗現代人的不是抑鬱,而是無聊。
收走手機是誰想出來的?人幹事?這倆小時喬橋無聊到把高中學的文言文古詩都背了一圈了,再來48小時她怎麼熬?
出去,必須出去!
對電子產品的渴望激發了她沉寂已久的戰鬥欲,幸虧這不是古代社會,也不會有兩個拿著紅纓槍的大漢一左一右守在門口,現代社會有現代的辦法:密碼指紋鎖+遙控攝像頭。
喬橋汗顏,她聽課時太不專心,只學會了怎麼撬鎖,沒學會怎麼撬密碼鎖。
這就有點尷尬了。
又熬了一個多小時,喬橋覺得自己快崩潰了,就按鈴喊了人來,要求配台電腦來玩,單機的也行。
要求理所當然被否決了,喬橋沒招了,舉手投降:“叫孫律師來吧,我簽。”
孫律師來得很快,春風滿面,業績提前完成,他當然開心。
列印好的合同送到喬橋面前,她看也不看,刷刷刷簽完了。
孫律師讚許:“好氣魄。”
喬橋:“可以放我走了吧?”
孫律師:“當然,我送你出去。”
喬橋:“不用了,手機還我。”
孫律師派人取來她的手機,果然已經關機了。好在時間還短,應該沒有驚動陳羽華給她安的報警系統。
臨走前,孫律師不忘夾槍帶棒地威脅她一番,意思是別想耍花招,她沒背景沒人脈,識相點還有活路。
喬橋笑嘻嘻道:“你跟金思琪睡了嗎?”
孫律師:“……這跟你沒關係。”
喬橋攤手:“那看來是沒睡。”
孫律師噎了半晌,不甘不願地點點頭。
喬橋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孫律師惱羞成怒:“琪琪是個好女孩,我對她是認真的。”
喬橋只想仰天大笑,心想你眼裡的好女孩,不久之前還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呢。
大概她臉上嘲諷的笑容太刺眼,孫律師冷笑道:“喬小姐,簽了合同意味著什麼你應該知道吧?別恨我,我也不過是拿錢辦事。”
喬橋也笑:“孫律師,你應該提升一下你看人的眼光。”
“什麼意思?”
“比如說我啊。”喬橋神秘地眨眨眼,“其實我不是軟柿子可以隨便捏的。”
孫律師動動嘴角:“不管你是什麼,碰上白楊就是軟柿子。”
他一招手,另有兩人上來把喬橋帶出去。喬橋嘖了一聲,心想男人變臉比翻書還快,簽合同前百般討好,簽完棄如敝屣,說好的送她呢?
不過喬橋也沒生氣,因為她盤算好了,她要告狀。
她才沒傻到凡事都自己解決,既然白楊首先使用了關小黑屋這種作弊手段,就別怪她開掛了,畢竟只有魔法才能打敗魔法。
出了白楊的大樓,喬橋就撥通了周遠川的電話。
不過剛撥出去她就想起現在美國應該是深夜,正猶豫要不要掛斷,電話就接通了。
“小喬?”電話那頭的人顯然剛醒,聲線極低極啞,帶著一種奇異的慵懶和性感,聽得喬橋不由自主打了個顫慄。
不是凍得,是被蘇的。
“呃,我忘了有時差了,等你醒——”
“我不睡。”話筒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他起身開燈,“好久沒聽到你的聲音了,我不捨得掛斷。”
喬橋:……嘖,突然愧疚。
“哈哈,我沒啥事。”這種情況下,實在難以張嘴提要求,“你休息吧。”
“小喬。”周遠川聲線溫柔,善解人意,“如果真沒事,你就不會給我打電話。”
汗。
心思都被戳破了,喬橋只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周遠川說了一遍。
男人始終一言不發地聽著,搞得喬橋心裡沒底,不知道他是什麼態度。
“大概就是這樣。”喬橋試探著問,“這種合同簽了是不是很麻煩,能作廢嗎?”
周遠川長嘆一聲:“小喬,我該高興還是該生氣?”
“誒?”
“高興你出了事第一個想起我,還是生氣你非到這地步才想起我?”他聲音里透著無奈,“你該慶幸我不在國內,否則一定要好好罰你。”
喬橋已料到會挨訓,乖巧地作洗耳恭聽之態。
“一個人就敢到處亂跑,要是他們扣下你不讓走,或者傷害你怎麼辦?”一貫的柔聲細語都沒了,可見他動了真火,“不就是一個劇本,這種小事也值得你冒險嗎?”
喬橋蒼白地辯解:“是白楊約我……”
“約了就要去嗎?你在我面前有這樣一半聽話就好了。”
喬橋梗著脖子:“反正我都完好無損地出來了嘛。”
“你……”
電話里一時沒了聲音,喬橋使勁兒貼話筒,才聽到那頭在喘氣,她居然把好脾氣的周遠川都氣得做起了深呼吸。
“這件事我來處理,你站著不要亂跑,我找人去接你。”
喬橋乖巧地‘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她隨便在路邊找了條長椅坐下,正好旁邊有個賣煮玉米的老婆婆,喬橋一點也不餓,但看她吆喝了半天也沒人買,出於人道主義關懷就主動掏錢買了一個。
結果老婆婆張嘴就是五塊一根,喬橋遞錢時心都在滴血。
本著錢不能白花的精神,喬橋開始問東問西,老婆婆倒也敞亮,不藏著掖著,把煮玉米的訣竅都告訴了她。
其實也沒啥訣竅,鍋里加水放玉米煮就完了。玉米可以從郊區買,比市裡便宜很多,基本是賣一根掙一根。
喬橋動起了腦筋,既然沒收入,不如搞點小吃賣,玉米一袋子才幾個錢,而且學校里燃氣和水都是免費的,她可以在煮完后拉到夜市上,就算一根只掙4塊,一晚上賣個二三十根,也是不少錢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煮玉米非常簡單,適合她這種廚房新手。
不過去郊區買玉米需要車啊,車從哪兒搞呢。
正想著,一輛黑色轎車在她面前剎住,車上下來個穿著黑西裝待墨鏡的男人:“請問是喬小姐嗎?我是周教授派來接你的。”
喬橋眼前一亮:“你來的正好!”
不過在黑衣男請示周遠川后,喬橋想借車的願望遭到了無情的拒絕。
黑衣男:“周教授說錢已經轉到你賬戶了,不需要賣玉米。”
喬橋不幹了:“我就是不想用他的錢才要自己做點小本生意,怎麼就不行呢。”
黑衣男的撲克臉都有點鬆動:“請不要為難我們了。”
喬橋:“好吧,你回頭告訴他,玉米我賣定了。”
黑衣男選擇沉默,可內心是崩潰的。他一個國家公務人員,還是頭一次被人要求開車去郊區拉玉米。幸虧周教授拒絕了,否則他引以為豪的座駕,可能還會被嫌棄不如皮卡拉貨多。
到了學校,喬橋找個角落,做賊似的登上銀行APP,瞅瞅周遠川轉了多少錢給她。
……這是,幾個零???
喬橋看得一陣眼暈,也不敢細算,趕緊原樣給他轉回去了,生怕遲一秒就控幾不住顫抖的小手。
嗚嗚嗚,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回了宿舍,朱妍奇怪地問她去哪兒了,因為上午才聽說她請了一周的假,結果晚上人就回來了。喬橋不想她摻和進來,隨便找個理由混過去了。
進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刷消息,果然,有了喬橋的合同,一直裝死不出的白楊開始動作了,下午就發了一條聲明,說經過初步調查,發現劇本之事另有隱情,目前正積極聯繫第三方解決。
白楊這條發得很巧妙,措辭也很曖昧,給看客留下了無限遐想。評論風向也有所扭轉,有人開始洗地不知真相不予置評,之前噴得比較狠的那批人也暫時收斂了。
反正白楊現在穩操勝券,只要合同一放,再輿論天平再歪也得向他們傾斜,所以白楊索性趁這機會炒炒熱度,把利益最大化。
喬橋一點也不擔心,既然周遠川說幫她辦,就一定能辦好。而且有他接手,剩下的事喬橋恐怕想插也插不上了。
還不如操心下怎麼賣煮玉米。
403:開啟副業
也不知道周遠川做了什麼,才掛了沒一天,白楊突然又把那份聲明刪掉了。
就在全網猜測到底怎麼回事的時候,金思琪再次給喬橋打來電話,開口就是哭,又是道歉又是求饒,聽著都快哭斷氣了也不放棄。喬橋也不想難為她,坦白地表示這事她管不了,讓金思琪不如去找白楊想別的辦法。
掛電話后刷新聞,發現白楊影視公司高層爆出了貪腐醜聞,股價一天跌了八個點,要不是爆得晚趕上快閉市,恐怕還能跌得更多。
喬橋目瞪口呆。
她只想讓周遠川略施小戒,誰想到某人一出手就是雷神之錘。
股價跌成那個鳥樣,白楊的高層給嚇尿了,再也顧不得保金思琪,連夜出了一份新聲明,把所有的黑鍋都扣到金思琪頭上,還義正言辭地表示會向法院起訴,要她賠償公司的一切損失,典型的棄卒保車架勢。
反轉得太快,不僅網上嘩然,星程也炸了鍋。
主要這事太丟人了,抄襲本來就是影視圈大忌,哪個公司的項目要是被爆出抄襲那都是要被吐口水的,何況金思琪抄得也太沒水平了一點,除了前面那幾頁,後面幾乎是一字不落地在抄,整個就是粗暴的複製粘貼。
星程百年老校,歷任校長都兢兢業業地辦學,努力培養人才,結果被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即將畢業的編劇班學姐學長更是氣得要吐血,恨不得手刃金思琪。
劉麗文也被連累,她之前那麼積極地四處宣傳,現在卻成了過街老鼠,甭說趾高氣昂,都恨不得溜著牆根走。饒是這樣,暗地裡還要被學生們咒罵教導無方,可謂自作自受。
某天,宿管阿姨突然進入宿舍,把金思琪的東西都收拾到一處搬出去,趙向彤問怎麼回事,宿管阿姨說她也不知道。
當天下午,就有人在論壇上爆出來因為金思琪嚴重抹黑了星程的形象,已經被學校勸退了。
喬橋又接到了孫律師約見面的電話。
喬橋笑:“孫律師,我倒是挺想去,但是我不敢啊,再被扣住怎麼辦?又想讓我簽什麼合同?”
孫律師訕訕搭腔:“不會的,喬小姐你儘管放心,這次選在哪兒見面你說了算。”
喬橋:“那我可挑貴的選了。”
孫律師:“沒問題沒問題。”
既然都這麼說了,喬橋就報了一家日料店的地址。一個是因為足夠貴,再一個是這家店裡沒有包間,萬一白羊的人狗急跳牆把她綁了怎麼辦,人多還能壯壯膽。
孫律師穿得還算齊整,只是下巴上胡茬沒刮,看著有些憔悴。
喬橋:“我以為你會帶著金思琪一起來呢。”
孫律師:“你如果想聽她當面道歉,我可以打電話。”
“這倒不用。”喬橋大度地擺擺手,“我估計她暫時也不想看到我。”
這時候菜上來了,喬橋甩開膀子吃得開心,見孫律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趕緊抬手制止:“等我吃完再說,我不想吃東西的快樂被剝奪。”
孫律師綠著臉又閉上了嘴。
終於吃飽喝足,喬橋才放下筷子:“你說吧,我一會兒還要給人做飯,所以最多只能給你5分鐘。”
孫律師無暇細想一個能擺平白楊的人為什麼要‘給別人做飯’,忙不迭開口:“喬小姐,琪琪她還是個學生,而且得到了教訓,得饒人處且饒人,你沒必要毀了她一輩子吧?”
喬橋嘆口氣:“你在我面前說這話不臉紅嗎?論起來,是你們先想毀我的吧?”
孫律師梗著脖子狡辯:“可你也沒損失什麼啊,為什麼要把帳都算在琪琪頭上?”
喬橋忍不住笑了:“孫律師,我不知道金思琪怎麼跟你描述的這件事,但我可以告訴你,她不偷,我不會對她怎麼樣。我給過她機會。”
孫律師:“誰都會犯錯,琪琪她還小,動了貪念也是正常的。”
喬橋:“那就為自己的貪念付出代價吧。”
孫律師突然又放軟了語氣:“喬小姐,琪琪她的條件你也知道,她是個很有野心的孩子。你們還年輕,又都打算進娛樂圈,以後碰面的機會還多,做人留一線日後也好相見嘛。”
喬橋感覺有點反胃:“你跟我說沒用,從你們讓我簽合同起,這事我就管不了了。”
孫律師賠笑:“當然,喬小姐背後有大人物,但我們面子不夠,跟他搭不上話,所以只能想辦法說動你了。”
“過來,我給你指條明路。”喬橋勾勾手,孫律師喜出望外,連忙湊過去聽。
喬橋對著他的耳朵一字一頓道:“留著你那些八點檔狗血劇的台詞,去跟法官說吧。”
她低頭看看錶:“正好,五分鐘到了,我走了。”
說完,優雅地拿紙巾擦擦嘴角,起身離開。當然她臨走前不忘給老闆留下一句‘他買單’。
孫律師沒敢再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