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天張寶瑜就開學了,班上同學大多不待見她,覺得她是個小瘋子,自從王心怡一眾樹倒猢猻散之後,誰也不敢招惹她。
她也習慣一個人獨來獨往,來到教室就開始”埋頭苦讀”,因為數學成績不太好,她還訂購了網路課程,體育課上集合過後就是自由活動環節,別的同學在玩,她就在回到班裡看視頻學習。
態度認真勤懇,好幾個老師都有表揚過她,說她進步很大。
老師表揚她時她還不是最開心的,回去后她把老師的表揚原封不動地說給謝穎聽,謝穎會很是欣悅地抱著她,”啾啾啾”地在她臉上親著,說她怎麼這麼棒之類的話。
那時候她會感覺自己擁有了全世界,再沒有得到謝穎的肯定與鼓勵讓她開心的了。
她們的戶外活動也多了許多,去草莓園摘草莓,去臨市水族館看鯊魚,謝穎還會陪她去歡樂谷坐過山車,幾乎每周她們都會外出遊玩一次。
叄月底的時候,張寶瑜明顯感覺謝穎心情有些低落,不時大起伏的悲傷或難過,就像烏雲籠罩,接連不斷地下著連綿細雨的那種陰鬱、失落,她感覺那段時間謝穎像是失去了開心的能力。
張寶瑜想安慰她,就像每當自己心情低落時,謝穎對她做的那樣,開解她,引導她,可她知道自己和謝穎年紀相差太多,謝穎的見解、認識是自己短暫淺薄的生命歷程所無法比擬的。
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就乖巧地窩在謝穎懷裡,陪著她,待在她視線範圍內,讓她能夠感受到自己的愛與關心,一向嘰嘰喳喳愛跟謝穎分享的習慣也暫時捨棄了,盡量保持安靜。
謝穎低落的情緒大概持續了叄四天,周五晚上她抱著張寶瑜,思慮良久后才出聲。
“bb明天上午跟媽咪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張寶瑜忙不迭地點點頭,“好。”
周六早上六點就起來了,比張寶瑜平常上課起得還早,但她沒有絲毫怨言,還屁顛屁顛地跑到廚房給謝穎熱牛奶。
“bb幸苦了,待會兒在車上睡幾個小時好不好?”
謝穎伸手擦掉張寶瑜唇上的牛奶鬍子,看著她眼下的青黑,混沌迷茫的眼睛,很是心疼。
平常張寶瑜周六都是在補眠的,一般都要睡到十點才起來,今天卻起了個一大早。
張寶瑜捧著牛奶杯搖搖頭,傻呵呵地笑著。
“不辛苦,我們昨晚十點就睡了,已經睡夠八個小時啦,我不困的。”
懂事又乖巧,還是她的小開心果,謝穎怎能不愛她?
江縣離H市有將近四個小時的車程,小縣城不通高鐵,火車也沒有自己開車快,每一年謝穎都是自己一個人沉默著開車回去的。
今年不一樣,今年她的副駕駛座上多了一個人,多了一個她心愛的小傢伙。
臨近清明,綿綿細雨沒完沒了地下著,已經下了幾天都不見停,雨天地滑,繞山的公路更不敢開快,紮下去就是萬丈深淵,謝穎小心駕駛著,駛下高速路開進江縣已經是11點了。
在一家連鎖餐飲店吃過午飯,在花店買了兩束白菊,車開往偏僻少人的郊外,導航上的里程數越減少,車廂里的氣氛便越是凝重。
停好車,下車前謝穎緊緊地抱住了張寶瑜。
“bb謝謝你能陪我來。”
張寶瑜回擁她,什麼也沒說。
她知道謝穎這幾天都沒睡好,即使在服用了安眠藥的情況下,她很心疼她,如果可以,她願意分擔謝穎的痛苦。
謝穎穿了一身肅穆的黑,張寶瑜也是,雨不大,兩人同撐一把寬大的黑傘,沉默地走進蕭瑟的墓園。
還沒到清明,整個墓園只有一位蒼老的守墓人,隔著雨霧遠遠地看到了謝穎,朝謝穎點點頭。
謝穎則回以頷首。
整個過程有一種沉重的蒼白。
一級級步上階梯,被雨水浸濕的大理石石階成了一面模糊的鏡,倒映著墓碑,也倒映著傘下並排走著的兩人。
春寒料峭,北風裹挾著水霧往裸露的肌膚上一刮,直冷到骨髓里去了。
手已經凍得發僵,謝穎扣著傘柄的手已經成了僵硬的青白色,細瘦的骨像嶙峋的山脈,從薄薄的皮膚下凸起,但她毫無知覺,抿緊了唇,面色蒼白,像一縷孤魂。
張寶瑜抱著一捧白菊,仰頭望向謝穎,從停車的位置上來不過百來米,她像是走盡了這蒼涼的前半生,憔悴、疲憊,彷彿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碎成無數個小塊。
心臟一抽一抽地疼痛著,她是受過怎樣的苦,才會這樣,張寶瑜想都不敢想。
謝穎在兩塊並排的墓碑前停下了腳步,低頭沉默著。
墓碑上的一男一女都很年輕,張寶瑜快速掃過墓碑上刻著的字,越看心越涼。
細細端詳著黑白照片,越看謝穎跟兩人越像。
聯想到謝穎近段時間的反應,兩位去世的時間....
毫無疑問這兩人是謝穎的雙親,在她很小的時候便離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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