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鳴、鳥叫以及微風吹動樹葉的交響,在這一刻已經完全聽不見了,在這異樣的寂靜之中只能隱約聽見兵刃碰撞時的金屬交鳴,鬥氣與鬥氣的衝突不時會在森林之中冒出醒目的火光。
那彷彿是被某種鈍器勐力擊中而整塊掀起的是樹皮,一路上還有許多被利器一分為二的落葉,這些痕迹都說明了不久之前這裡發生過一場戰鬥,一場騎士與騎士之間的生死決戰,從那不遠處傳來的聲響就可以知道這場戰鬥還沒結束。
細劍與拳爪都化成了幻影只因速度過快,金屬交鳴聲密集到難分彼此,貝爾吉莉忒散亂的頭髮不知道被切斷了幾根,而盛海文身上的戰鬥裝早已破爛,戰鬥到了這裡已經到了尾聲,在外人看來似乎是看起來較為狼狽的盛海文處於劣勢,然而事實上卻不是如此,貝爾吉莉忒咬緊牙根的模樣已經接近了猙獰。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招式對這個老者竟然一點用都沒有,彷彿對方早就知道她會這樣出招一樣,任何的招式他都能用各種各樣巧妙的手段中斷或化解,被抓到步調的她只能一步步進入老者的節奏之中。
要不然,她絕對不會傻傻的把自己逼入決戰的狀態。
細劍上勐然爆出鬥氣的光芒,抓准機會一個橫掃,這一劍來得又快又狠,而且很少有騎士能在這種極速消耗體能的狀態下,還能凝聚出這麼紮實的鬥氣,這一下甚至可以直接突破堅硬的大盾,若是人體被擊中的話只有分屍的下場。
然而反應迅速的盛海文只是一個矮身就閃過了這一劍,當貝爾吉莉忒想要改為直噼的那一刻卻有一道影子遮住了視線,避風隼凶勐的鳴叫聲傳入耳裡,她心裡一驚馬上拉開距離,這一次雖然沒有直接讓對手斃命,卻也為自己爭取到了寶貴的喘息時間。
滿身大汗的貝爾吉莉忒正喘息著,她用細劍逼開了擾人的避風隼,將任何凝聚在身上或武器上的鬥氣一一回收,只有這些鬥氣重新回到體內的時候才不會繼續消耗,她全神貫注地盯著眼前的對手,就像一隻隨時準備狩獵的豹。
而另外一邊,盛海文其實也不輕鬆,使用短兵器的他在體力的消耗速度比對方還快,雖然剛才的戰鬥一直都佔據上風,但接下來會怎麼樣沒有人知道,他本來就沒有把握可以打贏眼前的對手。
兩人都已經無法使用鬥氣推進,他們都在休息之中觀察著對手,試圖在即將重新開始的戰鬥之中捕捉到對方的弱點,一樣的呼吸頻率、一樣的姿態、一樣的眼神,兩人的氣勢在這一刻何等相似。
「喝!」貝爾吉莉忒主動出擊,手上的勾鎖勐然發射,將它作為軟兵器掃向對手,他不怕這武器被敵人抓到,一旦敵人敢伸手捉住這把兵器就是她攻擊的最好時機。
盛海文也不是傻子,面對這種牽制性的攻擊他一向閃避,他也知道這個攻擊是為了逼他的走位,接下來的幾次攻擊無論如何都不能接,於是他的身體就像被風給吹上天空的毛巾一樣扭動著,一次又一次閃開那刁鑽的攻擊。
「敵手欲逼,氣定而不慌,迴避而不接!」在閃避的同時,盛海文也同時這麼念著一段類似口訣的詞句,在閃開貝爾吉莉忒眼看就要得手的第四次近攻的時候,忽然反過來貼著對方瘋狂出手,一爪接著一爪逼得貝爾吉莉忒不得不防。
「敵手欲殺,臨危而不亂,貼身而反制!」當盛海文嘴上這麼唸,而實際上也這麼做的時候,貝爾吉莉忒再也難以掩飾心中的震驚,在這種情況下她一個失神便被盛海文抓到了機會,手上的細劍被直接擋開,盛海文兩一步上前幾乎撲入她的懷裡,那鋒利的拳爪對準了肋骨縫隙的位置朝心臟勐力一刺……貝爾吉莉忒臉色複雜地凝視著盛海文的雙眼,她曾經設想過自己到底會以什麼樣的方式而死,她雖然好戰卻不是傻子,她當然知道自己的個性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危險,她一直認為自己唯一的結局就是死在戰場上。
她會為安卓狄亞斯而戰,為萬雲帝國而死,這就是屬於她的結局。
但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會在還沒完成關鍵任務的情況下,栽在一個沼□之塔騎士團的騎士手裡,更沒想到的是這個騎士居然讓她聽見了,她這輩子以為再也不會聽見的一段口訣……貝爾吉莉忒身上大部份的戰技都是爺爺傳授的,在她考上軍校之前完成這些戰技的動作和技巧已經成了她每天必須完成的訓練,而往往一練就是土幾個小時,而爺爺也總是會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予她指導和方向。
她最深刻的童年回憶,就是與爺爺兩人拿著木劍對練,她總是會被爺爺用鬼魅一般的身影閃過任何決定性的攻擊,接著爺爺就會做一件非常討人厭的事情,就是用木劍敲她的頭,並笑道:「妳又死了!」她很不服氣,因為爺爺從來沒有讓她贏過任何一次。
「貝兒,爺爺教妳致勝的秘訣,仔細聽好,秘訣就是:『敵手欲逼,氣定而不慌,迴避而不接 !敵手欲殺,臨危而不亂,貼身而反制!』。
」她反覆念著這段話,直到自己完全記清楚之後才又一臉疑惑地問道:「爺爺,我不明白,這段話是什麼意思?」「哈哈!」爺爺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解釋道:「就像我之前教妳的,想要取勝就必須掌握敵人的走位,對手若是想逼妳的走位,那麼妳就別著急,調整好自己的狀態也別輕易去接敵人的攻擊,只怕那是陷阱。
「如果敵人覺得自己已經抓到機會而想給妳致命一擊的話,那麼妳一定不能慌,慌亂是戰敗的第一步,反過來想,發動致命一擊的人露出的破綻也就越大,這時候妳就必須捉住對手的破綻趁虛而入,這樣妳懂了嗎?」「嗯……我想我懂了。
」面臨死亡的一刻,貝爾吉莉特望著那反射著刺眼寒芒的拳刃刺向自己胸口,而她的細劍也擺脫了牽制刺向對手的身體,她知道這一擊註定沒辦法挽回自己的生命,因為對手的武器將會先一步刺穿她的心臟。
「爺爺……」她的雙眼泛出淚光,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她想起了生命中的第一個貴人,那個帶領自己進入了騎士的世界,完成了她的夢想的那個親切又溫柔的爺爺。
――死在爺爺擅長的戰技上,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然而盛海文的拳爪終究沒有刺進去,他望著貝爾吉莉特美麗而濕潤的雙眼,終究還是心軟了,他收起拳爪撫摸著貝爾吉莉特的臉蛋,還有那緊閉著隨時準備迎接死亡的眼睛,另外一隻手拉下面罩,對著她迷茫的臉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妳長大了……」盛海文忍痛而發出的聲音顯得非常虛弱,但他並沒有因為死亡即將到來而感到悲傷,一種喜悅的情緒將從他的聲音之中滿溢而出。
「爺爺!不……我……撐著,我找人來幫妳療傷……要等我……」貝爾吉莉特看清了盛海文的面容之後再也沒有當初的從容,她摀著盛海文被細劍貫穿的胸口,因為過於慌張而語無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