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傳宗接代么?你有這樣的想法並不奇怪,而且還是獨生子,但是,你看看現在是什麼時代了,工業革命都過去一百多年了,你還抱著農耕社會的宗族觀念不覺得過時么?同性戀都合法化了,你還在執著於延續香火……當然,抱持什麼觀念是你的自由,面對具體問題我們只討論解決的辦法,你是必須得讓自己的DNA傳遞下去,還是顧慮父母的感受?」許博再次陷入沉默,他真的沒想過自己在乎的究竟是什麼。
也許是見他久未回應,唐卉的信息又發過來:「小孩子生下來,誰愛他,他就親誰,我跟姥姥姥爺長大的,爸爸媽媽是誰對我來說真沒那麼重要。
我要開會了,你先想想我的話,回頭我們再溝通。
」那些天,每到深夜,都會跟唐卉聊幾句,有了她的開導和勸慰,許博的心情漸漸明朗,鬱結一天天紓解,他默默告訴自己,這是一次考驗,一場較量,為了心愛的人,不論跟誰,他都不能認輸。
一旦想開了,許博心中的塊壘漸漸變得柔軟,在陣陣的疼痛中兵解消融。
每次看到祁婧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的模樣,話會盡量說得溫和,注意到很多細節上的關心呵護。
看著她的臉色跟心情一天天好起來,回望之前的種種,審視當下的自己,心胸豁然,不再怨恨,只有愧疚和心疼。
首都機場雄偉的半圓形航站樓閃著銀光,許博眼看著一架藍白相間的A380輕盈的降落,不由想到,久別的朋友就是這樣從遠方歸來,心裡一陣莫名的激動。
圍欄邊站滿了人,許博還算有點身高優勢,沒有往人群里擠。
看提示牌上的顯示,飛機已經著陸,想來應該不會太久,就找了個臨近通道出口的空地兒等待。
在許博的印象中,唐卉永遠是隨意的中性休閑打扮,還經常戴頂鴨舌帽,便在人流中留意著。
國際航班的乘客膚色各異,形貌衣著五花八門,甚至還有穿短褲的,看得許博有點眼花繚亂。
當然,其中不乏美女。
比如這個穿著暖橙色MAXMARA新款羊絨大衣的女子,梳著黑亮的齊耳短髮,皮膚白得透明,身材高挑,步態婀娜。
雖然戴著誇張的太陽鏡,遮住了大半個臉,但那張形狀姣好的烈焰紅唇,能直接勾起男人最原始的慾望。
最具風情的是,敞開的大衣裡面是一條墨綠色的連體裙褲,垂感土足的面料直墜腳面兒,裹挾著長腿細腰,隨風扭擺。
深深的V字領掩映著丘壑鼓涌,波光浮動,讓人看了直眼暈。
再往上,就在迷人的頸項鎖骨之間,束著的那圈兒銀燦燦的項鏈上,墜著一把酒紅色的小鎖頭,別緻可愛,閃動著誘惑的光。
許博正行注目禮,沒想到那女子竟然朝自己走過來,迎面站定。
「今晚有約嗎,許先生?」美女熱辣辣的眼神從太陽鏡上沿兒越出,把許博電得半身發麻,愣在當場。
至此他才認出來,竟是唐卉。
「唐卉!你……你變性了?」唐卉被逗得嫣然一笑,上前一步,雙臂張開,摟住了許博的腰。
許博也熱情的抱住她,只覺得胸口一暖,心頭微跳,感慨萬千。
故意打趣兒:「沃去,怎麼著,胸也隆過了?」唐卉一把推開他,比了個手槍的手勢對著他的鼻尖兒。
「你妹才隆胸了呢,姐姐本來就真材實料!」這是她慣用的小動作,許博自然熟悉。
「姐姐」是唐卉慣用的自稱,按說她比祁婧大三個月,卻比許博小兩歲,可沒辦法,她說你得隨著老婆,抗議也沒用。
上前拉過唐卉的行李箱,兩人並肩走向停車場。
「行啊你,車上還養著個小白貓!」唐卉上了車就看見躺在後座上熟睡的羅薇,訝異的調侃。
「不是,就一妹妹,她……」「行了,讓她睡吧,真養了金絲雀也不會這麼容易讓我見著,你傻,姐姐又不傻。
」許博發動了車子,心下嘿然。
金絲雀他是沒養,可這兩個月里發生的事,他還真不知如何交代,心中的了悟感觸,更不便跟人說。
莫黎昨天已經結束了演出回到北京,她留給自己的任務有些進展,卻並沒有實質性的突破。
事情不上不下的,還容不得他退縮,實在喜憂參半,福禍莫測。
「許博,我真的挺佩服你的。
」唐卉目視前方,這回沒自稱姐姐。
許博默然一笑,也滿懷感慨:「多虧你的提點和寬慰,不然我且走不出來呢。
」「道理人人會說,可真事到臨頭,能做到你這樣,我還沒見過第二個。
」許博從來沒聽過她這樣輕柔的說話,一時間不太適應,心裡卻忽然一暖 ,似乎才意識到,那個言辭冷徹心地熱誠的紅娘果然回來了,臉上不禁有點兒發燒。
沉吟片刻說:「當初,你叫我別辜負她,我沒做好……唉,不說了。
咱是先回你家,還是去看看婧婧?」唐卉緩緩扭頭,把太陽鏡拉下鼻樑,似意味深長的看了許博一眼,嘴角勾起微笑:「當然是先去看婧婧,姐姐還有事跟她商量呢!」這時,後座上羅薇的電話響了。
「喂……是啊……嗯……你說呢……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說著坐了起來,一看前座有人,立馬壓低聲音:「好了回頭再說,拜拜!」許博聽見她醒了,連忙介紹:「羅薇,這是唐卉,你婧姐的閨蜜死黨,叫姐姐!」「姐姐好!」羅薇睡得滿臉通紅,左頰壓出細細紋路,滑稽可愛,懵懵的自我介紹:「我叫羅薇,許哥的朋友。
」唐卉在許博肩膀上錘了一拳:「你這隻小白貓太可愛了!」說著轉身跟羅薇握手,順便摸摸她的臉,「你好,姐姐喜歡你!」姐妹倆似是一見如故,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等羅薇在醫大下車時已經混熟了。
一旁的許博看了一眼唐卉,暗忖,她不只是變性了。
祁婧的肚子已經大到扶著后腰走路了。
整個上午,她收拾收拾這,鼓搗鼓搗那,一刻也坐不住,心裡熱切期盼的激流涌動,卻又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
跟唐卉的感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祁婧是真的把她當親姐姐看待的。
這半長不短的半年裡,身邊沒了她,就像沒了主心骨,發生的那些事,想來直后怕。
所有的事,祁婧一個字都沒跟唐卉說過。
可現在她回來了,還能瞞多久? 祁婧心裡也不是真的怕,只覺得自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又委屈,又愧疚,又沒臉見她似的。
當初想找人傾訴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也理所當然是她。
可羞愧與自慚讓她築起堤壩,把委屈攔在心裡,那些只想跟她說的話,終究沒說出口。
瞞到現在,她會不會很生氣,又會不會看不起自己?也許正是這份擔心,讓她沒跟許博一起去機場。
一早上,祁婧就讓李姐去買菜,準備中午給唐卉接風。
不管怎樣,她回來了,應該高興,祁婧這樣告訴自己。
況且,現在跟許博恩愛甜蜜的日子總算不至於暴露出自己曾經的狼狽,她見了也該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