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盡江南百萬兵【1v1 元末明初】 - 別處 (2/2)

“城門已關,恐怕一時半刻出不去。況且我孤零零一個人,去哪裡又有什麼分別呢?”
柴媼也嘆了口氣,而後她望著師杭,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問道:“小娘子,你同我說實話,你……姓甚名誰,家中究竟是何方人氏?”
如果說那日兵士上門搜查,她心中只有兩分疑慮,眼下則有八分肯定了。
師杭早有所料,聽她開口詢問也不再避諱,直言道:“那日隱瞞,實屬迫不得已,懇求您原諒我。”
“叛軍之所以四處搜捕,只因我父親是徽州路總管師伯彥。城破后,我與幼弟失散,若非得您相救,恐怕早就死在那晚了。您於我的恩情此生難以報答,唯有下輩子結草銜環、以命相酬了。”
少女不卑不亢地說完,竟直接屈膝跪在了地上。柴媼一見,哪裡敢受她這一拜,趕忙拉她起來:“哎喲,我的小祖宗!您這樣貴重的身份人品,跪我這老太婆豈不是讓我折壽嗎?要真論及恩情,當年我兒戰死,還多虧師大人惜老憐貧,撥了好些錢糧給俺……”
“阿媼。”師杭用力攥著柴媼的衣袖,像身陷汪洋中緊抓浮木般,小心翼翼問道:“我爹爹他……是個為民謀福的好官,對嗎?”
“自然是的!”柴媼連連點頭,肯定道:“我在徽州待了半輩子了,眼瞅著總管之職少說也換了五六個人。唯獨師大人就任后,此處米糧便宜、法度有序,再沒比這更好的日子了。”
聞言,師杭彷彿得到了天大的獎賞,笑得輕鬆又滿足。
那個男人懂什麼?只不過想一味貶低她父親來抬高自身罷了。他將叛軍褒揚為“正義之師”,可毀了百姓安穩日子的,分明是他們才對。
*
柴媼被帶來此處,雖不是受孟開平吩咐,但也是在他默許之下的。
孟開平原想將師杭丟去與那群營妓同住,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太合適——她這麼個要強嬌氣的姑娘,若真去了,恐怕連半日都熬不過。
難道讓她一直住在自己的帳子里?孟開平覺得也很不合適。
昨夜慶功宴上,齊聞道死纏著他,一個勁兒打聽師杭的事情。除了在平章大人面前,孟開平還從未見過他那般扭捏做作的情態。
結果齊聞道兜兜轉轉半天,最後竟同他開口詢問,能不能把那師小娘子賞給他?
孟開平一下覺得師杭根本沒說錯,他哪裡還是小孩子,簡直就是個色中餓鬼。
他果斷拒了齊聞道,可手下的萬戶袁復見狀卻擔心起來,明裡暗裡提醒他:“將軍看中那小娘子倒也無妨,只是需謹慎有度,切不可為美色所惑。她是師伯彥之女,自然同她父親是一條心,將軍待她再好也無用。”
於是孟開平更為難了。他既不想待她太壞,也不能待她太好,那該怎麼辦?
總歸在這兒也待不了幾日了。為了圖省事,他乾脆允了齊聞道的安排,將那個與她關係頗好的老婦送去供她差使。
以她的傻樣,沒人伺候就跟個殘廢似的,可軍中也沒理由讓她鋪張胡鬧,遣個老婦過去剛剛好。
而師杭這廂,自七月初九那晚后便再沒見男人出現過。
他不來,她也不擔憂,反倒十分閑適自若。她根本不關心孟開平去了何處、忙於何事,每日只同柴媼一起閑聊打發時間,除卻必要,連門都不出。
大家閨秀,最不缺的就是沉靜與耐心。師杭早就習慣了無趣枯燥的閨閣生活,即便將她關在這裡幾個月,她也是能撐得住的。
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永無止境地延續下去,然而,七月十二那日用完午飯後,一隊突然擁入的兵士打破了這層表象上的平靜。
難得,孟開平今日並未穿盔披甲,而是同尋常士紳般穿了件絳紫色袍服,腳踩烏色皂靴。師杭原本正趴在案上望著盞素瓷茶杯發獃,驟然瞧見他闊步進來,不由一怔。
叄日不見,差點沒認出來。男人膚色本就不白,襯著身老氣橫秋的絳紫,再配上黑紗鈸笠帽……遠遠看去跟顆行走的茄子似的,真是毫無美感,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師杭忍不住在心裡笑話他。孟開平見她朝這處瞥了一眼,又扭過頭去,還以為她是不想見自己,便開口陰陽怪氣道:“你這日子過得蠻清閑,同你從前在閨中應當沒什麼兩樣罷?”
說著,他一邊指揮那隊兵士往外搬東西,一邊自顧自收拾起帳中的零碎物件。一旁的柴媼頭回見他來,嚇了一跳,躲在角落裡根本不敢出聲。
師杭瞧了半晌,也有些坐立不安道:“你……要走?”
這群人慣常四處征戰,難不成要離開徽州城,開拔去往別處了?
“走?當然不走。”聞言,孟開平卻輕輕一笑,一把抓起她的細腕將她拽了起來,揚眉道:“上頭有令,改徽州路為興安府,立雄峰翼元帥府。從今往後,此城便盡由我軍掌管了。”
師杭一聽,當即冷笑道:“爾等小人,得志猖狂。自宋宣和叄年至今,徽州之名從未變更,怎的被你們一霸佔就要改稱什麼‘興安’?許是今日想著改朝換代、稱帝稱王,明日便兵敗如山倒也說不準。”
果然又是什麼之乎者也、引經據典,孟開平懶得再聽,直接將她拉到一旁,低頭瞧她。
少女近日好生梳洗過,也換了身乾淨衣衫,總算沒那麼狼狽不堪了——她發上用天青色布帛梳了個包髻,未用半點釵環珠飾,而身上所穿的衣物也是再尋常不過的半臂襦裙,布料粗簡,顏色暗淡。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身最不起眼的打扮,穿在她身上,只教人覺得更顯其清麗。一張小臉素麵朝天、粉黛未施,卻依舊能觀出她眉目間的風雅氣度。少女亭亭立在這兒,猶如林間修竹,渾身有股子紙墨香,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孟開平想,這身裝扮實在襯不起她。且說那髮髻沒有釵子固定,總顯得有些鬆散,幾縷碎發落在她細白的頸間,輕飄飄的,撓得他心癢。
再遙想去歲那日,她梳著極美的髮髻,穿著水藍色外衫並一襲藕荷色百褶裙,遙遙立於高台之上。孟開平只不經意望了一眼,便無端憶起家鄉清冽澄澈的新安江水和開遍江畔的灼灼桃花。
那時他便想,世上再無人比她更襯得起藍色。
怎麼如今她跟著他,就不能有此容光了呢?
師杭見他總不答話,還以為他心虛了,抬頭一瞧卻對上他意味深長打量自己的眼神,當下便有些羞惱。
人前人後,世家小姐是絕不會允許自己儀容有失的。她十分不自在地攏了攏鬢髮,避開男人的目光,淡淡道:“你大可笑話我,落難至此,我也沒什麼好埋怨的。”
哪知男人聽了這話,跟搭錯了筋似的,突然一拍手道:“也罷!你不必待在此處了,隨我來,我帶你去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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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孟開平自個兒穿搭拉胯,但對師杭的形象要求還蠻有執念。可能他這輩子最靠譜的審美都用在了挑老婆上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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