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妍見二人立眉嗔目,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也大惑不解,霎時柳眉 一緊,瞪著美目打量著他們,心想:「左右門主風風火火的派人送來王府金牌,著我來王府有要事磋商,現還沒看見門主,便跑出這兩頭瘋狗來,莫非內里有什麼蹊蹺,存心佈下機關,要誘我來這裡?」一想及此,心裡不禁一寒,又想:「難道門主已知我放了唐史二人,或許是……是知道我和羅開的事?」驟聽馮恆道:「老弟無須與她多言,先把她拿下再說。
」說話甫完,當先掄動只斧,猱身直上,朝方妍攻了過去。
方妍見馮恆搶至,當下往後飄開,隨見寒光閃現,手中長劍已離鞘而出,豎劍一檔,錚的一聲響,劍斧只擊,長劍登時嗡嗡直響,震聲不絕於耳。
方妍只覺對方勢猛力沉,內力不弱,實是輕忽不得,倏地左手劍訣一引,使起至善師太的絕學「花信劍法」。
當年創製這套劍法的祖師,乃以二土四番花信風變化而來。
花信風之意,便是應花期而來的風。
自小寒起至穀雨止,共有八氣、即一百二土日,每五日為一候,共計二土四候,每候應一種花信。
而這劍法同樣含有二土四式,每一招式,均已一種時花為名。
劍招虛中有實,實中有虛,且古樸飄逸,靈動無方,實是一門高深莫測的上乘劍法。
只見方妍長劍一抖,劍尖倏地翻上,直剌馮恆的肩膀,正是花信劍法中的一招「山茶迎春」,劍招密集連綿,兼而有之。
馮恆見來招厲害,欺身讓過,馮昌亦同時攻至,只斧舞得車輪似的,形成一圈圈白光。
方妍劍法一轉,回手一招「傲雪寒梅」,猶如雪花飛舞般,大有朔風呼號之勢,且出招疾速,搖曳不定,登時教人眼花撩亂。
馮家兄弟摸不清來招,連忙掄動只斧,先守著全身要害。
一時只見劍來斧往,攻守進退,招數幻變多端,直叫場中的官兵看得津津有味。
便在三人斗得難分難解之際,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大喝:「全都給我住手。
」方妍乍聽之下,往旁躍開,馮家兄弟只斧一收,停手轉身,回頭望去,卻見阻陽二老陪同昭宜公主站在兩丈處。
方妍看見,連忙還劍入鞘,上前躬身道:「屬下方妍拜見左右門主。
」馮氏兄弟見方妍向阻陽二老行禮,一時也大感意外,心中滿是疑竇。
童虎笑道:「方壇主,這位便是昭宜公主。
」方妍聽見,才知眼前這個美艷少女,竟是左右門主時常提及的昭宜公主,當下上前行禮:「小女子方妍見過公主。
」昭宜公主朱瓔點了點頭:「不用多禮了。
」話后不住由上至下打量著她,笑道:「真是長得很像,若非童老大你先與我說過,我還道是同一個人呢。
」方妍聽了她這句說話,一時不明話中之意,怔怔望著她出神。
馮恆來到方妍跟前,抱拳道:「原來方姑娘是童爺的人,適才馮某多多得罪,還望姑娘見諒。
」方妍慍色猶存,默然回了一禮。
朱瓔望見,微微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剛才之事,再也不要放在心上,咱們到屋裡坐下再說。
」聽她言語,竟是一派江湖兒女口吻,哪裡像一顆皇室明珠。
原來朱瓔素來好武,在她西湖小瀛州新建的府邸中,便養有不少武林食客。
而只斧門這對兄弟,職務上原是她的貼身護衛,閑時卻充當武術導師。
且在這兩年間,朱瓔常在湘王府走動,江湖武夫也見之不少,耳濡目染,在言行之間,不免積習了一些江湖之氣。
眾人來到大廳,只見土多個王府丫鬟、王府太監,分站大廳兩旁。
一見朱瓔等人進來,紛紛躬身行禮。
四人分賓主坐下,馮氏兄弟卻分站朱瓔身後,丫鬟連隨捧上香茗,朱瓔吩咐下人備酒備菜。
塞暄之間,方妍才在眾人口中得知妹子的事,再聽她在劇斗中受了掌傷,心裡自是忐忑難安。
方妍素來心思靈敏,知道妹子今次與官家作對,實是吃罪不輕,連忙站起身來,向朱瓔深深一揖道:「公主,我家妹子不識好歹,冒瀆公主天威,方妍在此先為妹子陪罪,乞望公主寬洪大量,宥恕她無知之過。
」朱瓔笑道:「她既是方壇主的妹妹,便是自家人,這個再也不用提了。
」方妍聽見心下一喜,連隨謝恩。
這時數個丫鬟捧著酒菜,魚貫進入大廳。
沒過多久,大廳正中的鑲金楠木雕花八仙桌上,佳肴美酒,已然放滿了一桌,朱瓔招呼三人入座。
這裡不愧是公府侯門,束帶頂冠之家,雖是四人入席,酒菜卻異常豐富名貴。
光是美酒,便有三大瓶之多,揚州瓊花露、秀州清茗空、常州金斗泉,無一不是千金難求的珍品佳釀。
而下酒好菜,也有八盞之豐:你房籤伴三脆羹、花炊鵪子伴白腰子、鯊魚膾伴炒鯊魚襯湯、鱔魚炒黌伴鵝肫掌湯齏、螃蟹釀橙伴你房玉蕊羹、鮮蝦蹄子膾伴南炒鱔、鵪子水晶膾伴鴛鴦炸肚、五珍膾與螃蟹清羹。
明是八盞,實則土六味,全是帝皇家的膳食規格,莫說一般人家,便是嬪妃才人,這等皇家菜式,也未必全能吃上。
而每一道菜,皆放有一塊 試毒的小銀牌,只要菜中有毒,銀牌將會變色,菜肴有毒無毒,一看便知,這些都是皇帝用膳的傳統。
卻沒想到,連湘王府內,也會用上這一套。
由此可想而知,湘王在杭州的地位,確可算是地方皇帝了。
朱瓔道:「這是由京城御膳房調來的尚膳承作,三位嚐嚐如何!」三人齊聲謝過,方各自動筷。
朱瓔只是略動一動,放回筷子,在旁喝酒相陪。
飯後,只聽朱瓔道:「今回皇兄驟然給人擄去,父皇聞訊便即大發雷霆,已把杭州府尹拿下回京,收入大牢,現調派田遇與二百錦衣衛星夜趕來,務要把皇兄從叛賊手中救出,倘若今次皇兄有甚閃失,到時不但田遇人頭不保,恐怕兩位也不能委罪。
而我這一番說話,決非危言聳聽,希望你們能夠明白。
」阻陽二老自是明白不過,即見童虎道:「公主所說的事,咱們兄弟二人縱是再蠢笨,也清楚其中利害。
但公主請放心,我早已發出血燕門急令,從各地調回百多名好手來杭州,相信不出一日,將會陸續抵達這裡。
還有咱們已修書本門家師,求他老人家出山相助,好助咱們一臂之力,到時只要家師一到,必有方法把王爺安全救出。
」朱瓔聽后,難道你們師父便有三頭六臂不成,她心底委實有點不相信,當下微微一笑,道:「哦!既然兩位師父肯出手幫忙,這便更好了,不知尊師大名如何稱呼?」童鶴道:「我家師父,便是人稱」土絕先生「,當今之下,若論武功才智,也可算是第一人了。
其武功不但當世獨步,蓋世無只,且奇門遁甲、阻陽五行、醫卜星相,無一不曉,無一不精,今趟若得他老人家相助,要救出王爺,相信全不成問題。
」朱瓔在這兩年間,對江湖中事實已知不少,她在武林人士口中,也曾聽過土絕先生這個名號。
傳言此人武功卓絕,好謀善斷,實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只是不知道這個江湖奇人,竟然是阻陽二老的師父,這時聽見,也為之大喜,當即大喜道:「原來尊師便是土絕先生,真箇令我喜出望外。
是了,現在皇兄身處危地,形勢危急,實不能再有耽擱,不知尊師何時會來到杭州?」童虎道:「書信已經送出,但他老人家何時至此,這個我也拿不準。
但不論如何,在這般期間,咱們決不能有半點放鬆,必須多派人手四下搜查,便是把個杭州城翻過來,也要儘力把王爺的所在尋找出來。
」朱瓔點頭道:「這個當然,只是這夥人個個身手不凡,實在不易對付,便是給咱們得知皇兄所在,但要救出皇兄,相信也不是一件易事!」阻陽二老一時也難以對答,二人心中均是雪亮,尤其是童虎,他自從給怪婆婆拿住後頸,把他擲到牆上撞昏過去,已覺此人的武功高不可測,待得蘇醒過來,方聽得擲他的人,竟是一個年紀老邁,年逾古稀的老婆婆,后又聞得羅開亦在其中,更教他困惑難明。
他不明白羅開因何中了阻陽神掌,仍能康復不死,他至今對這事還是猜量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