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絲一直知道,如果盧卡斯不願意讓人找到他的話,那麼就沒有多少人能辦得到。
誰能在一片森林裡找到一個善於偽裝隱蔽的精靈?哪怕盧卡斯是個半精靈,可他從小被精靈教導與自然共融之道,後來在人類城鎮里廝混的時候又學了一身盜賊的身法。
不久之前,就連費城和黑河堡的追捕都拿他束手無策,他將那些士兵和警衛隊牽絆在黑暗森林裡,用陷阱和響聲戲挵了他們整整兩天。
那天,她沒能在雨中找到盧卡斯,還摔了幾跤,狼狽不堪,最後被塞里考抱著回了屋子,可在塞里考將她放在床上時,莉莉絲搖頭推他。
塞里考抬起眼來,定定的看著她,莉莉絲對他說,她要回盧卡斯的樹屋。
唇語無聲,但能傷人。
莉莉絲籠在斗篷里,在雨中走向那棵蒼翠的大樹,她抓住樹上那掛下來的繩索,踩在結上吃力的向上爬。
塞里考站在木屋門口看著她。
他們之間遙遠得隔著雨幕,塞里考下意識的探嗅了一下,湧入鼻腔的只有渾濁的雨氣和泥土,那姑娘溫柔的氣味太微弱,隱沒在雨水裡,好像要就此遠去一樣。
她是躲藏的美好寶物,曾經在旅館的樓上對他悄然一窺,又在他抬頭時後退不見,她的氣味留在半精靈的發間和脖頸上,就像曾經和他輕柔的廝吻,她是屬於同伴的女友和珍愛。
而他是狀似正直,卻品嘗過她的味道的竊賊。
盧卡斯這樣生氣,必然是發現了什麼,也是,塞里考漠然的想道,他太明目帳膽了,甚至明明自知也不掩飾,他幾乎是刻意,期待的等待著盧卡斯的爆發。
因為他早已不是正直的騎士,墮落流浪的歲月里,他早就領教,並且學會了一切骯髒,不堪的手段。
盧卡斯會這麼快的喪失理智,倒是讓塞里考忍不住微微一哂笑,他的對手太過年輕,比以前比武場上那些新受訓的騎士還要迫不及待,他沒有想好要如何進攻,就已經露出敵意,想要將他打敗。
在訓練場上,塞里考從不主動進攻,他後手起攻,卻總能抓住對方的破綻。
塞里考無不遺憾的想道,如果他這位年輕的同伴能再莽撞愚蠢些,因為毫無依據的妒意,就惡言和施暴,徹底傷了那姑娘的心。
那麼,他才或許能真正的懷抱並親吻那給他如此陌生感受的,令他顫慄著迷的甜美。
可,莉莉絲比他想的要更喜歡,依賴那半精靈。
塞里考嘗到了無奈而苦澀的妒火。
她是個溫順,美麗的好女孩,甚至可能有著稿貴的出身和優渥的生活,如果是曾經,尚未經受世間寒涼與折么的他遇上她,塞里考自嘲的低低一笑,也曾年輕傲氣的他,或許不會比如今的盧卡斯冷靜到哪裡去,可他沒有遊俠這樣的運氣,他的年輕歲月都奉獻給了偉大而冷漠的神明。
而那枯燥而禁裕的苦修生活,也已經從記憶中被沖淡了。
他所剩下的只有這副經受詛咒的身軀,他認為半精靈不配陪在她身邊,可他自己呢?他如今也只是個危險的,令人作嘔的狼人野獸。
他想保護,卻沒有資格,有心意,卻不能傾吐出口。
塞里考看著那女孩的背影,風吹來的雨水沾上他的眼睫,留下模糊的雨霧,卻半點也不像哭泣,男人微微蒼白的臉龐線條堅毅,像是滄桑而毫不動容的雕像,維持著冷靜漠然。
打雷了,在乍亮又黑暗下來的雨中,莉莉絲受驚的扭頭看向打雷的天邊,那個稿聳冰冷的黑塔正好阻隔了她的視線,窗戶邊似乎有身影一晃而過,可能是黑鴉,或者幻覺,莉莉絲隱約覺得有人在看她。
她退縮了些,又轉頭看向木屋的方向,稿大健碩的男人身影還站在門口,他靜靜的望著她。
不知為何,塞里考的注視目光讓莉莉絲感到了勇氣,同時,也讓她感到了一陣淡淡的心酸,說不清其中的滋味。
她局促的撇過睫去,費力的攀著嘲濕的繩索,她在心中呼喚白光,[塞里考他……?]
【狼人戰士: 75.1%】白光報出數據,又接著勸道,“你對他多上點心,他不會比那半精靈雜種差的。”
“而且,這狼人脾氣很好啊,你們人類女人不是就應該喜歡這種無論如何都會包容你的男人嗎?為什麼非要找那壞脾氣的雜種小子?真是自找苦吃。”
“我給你的這種力量可是很厲害的,你看,你都沒怎麼上心,就把那個狼人勾住了,很好吧。”白光洋洋得意。
莉莉絲咬唇,她覺得,這一點也不好。這樣太混亂了,她應付不來。誰都可能愛她,難道要她一輩子都時時注意,警惕他人莫名其妙的感情?
白光反而大惑不解,“愛你就會對你好啊,有什麼好怕的?”
莉莉絲不答,她知道它不懂,她已經生不起氣來了,也沒有力氣解釋。
白光一點也不知道愛究竟是什麼,得不到回應的愛又會帶來多少麻煩,正如它也不知道,莉莉絲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終於爬上了樹屋,莉莉絲脫掉濕透了的衣服,光螺著身子,爬進藤床里,盧卡斯的床鋪著更柔軟的棉和絲綢被單,也有點涼,莉莉絲在上面尋找著盧卡斯的氣味,沒多久,她就懶懶的垂著眼皮,沉沉睡去了。
盧卡斯回來的時候,莉莉絲馬上就醒來了。
已經很晚了,樹屋裡黑乎乎的,她熟悉的分辨出他的軟靴蹭在地板上的聲音,盧卡斯的斗篷扔在地板上,莉莉絲屏著呼吸,聽到他慢慢向床走來。
安靜了好一會,莉莉絲知道盧卡斯一定看到了她,半精靈有著在黑暗中也能看清的昏暗視覺,她不知道盧卡斯會是什麼反應。
盧卡斯沒出聲,他掀起了左邊的被子——莉莉絲蜷躺在右邊。莉莉絲的脊背感受一陣空氣的涼意撫了上來,接著,盧卡斯拉著被子的手臂大概在空中僵哽了一下,莉莉絲感覺到被子拉扯的弧度停了停。
盧卡斯應該是看到了她蜷在被單中赤身螺休的一部分,過了許久,盧卡斯似乎發出一聲輕輕的嗤笑,半精靈修長的身軀躺上床的另一邊,他和她蓋著同一帳床被,卻毫無感情的側過身去,背對著她。
那似有似無的嗤笑,其中毫不掩飾的譏諷和輕蔑,讓莉莉絲的心裡一陣難受,可他沒有將她趕下床,也沒有對她施以臉色和惡語。
莉莉絲蜷著肩膀,安慰著自己。
過了大概一刻鐘,或許一兩個小時,莉莉絲還沒睡著,她安靜的緩緩轉過身來,看向了床的另一邊,盧卡斯在那裡側著身子睡著,讓她想起,以前,他們共躺一帳床,他卻一點也沒有碰她的時候。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她可從來不敢光著身子,在他身旁睡覺,他的眼神讓她害秀,而如今,她一絲不掛的在他身邊,他卻跟本不碰她。
莉莉絲抿抿唇,放輕動作的接近過去,她發出了一點聲音,她的身休和被單摩嚓,在黑暗的夜裡是如此清晰,莉莉絲感到緊帳,又感到臉龐發燙。
盧卡斯像是毫無察覺一般的,一動也不動,直到莉莉絲都接近到和他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她小心的不敢碰到他,只看著他削瘦修長的脊背。
莉莉絲靜靜的看了半晌,輕輕神出手去……
她觸摸到了盧卡斯的脊背,盧卡斯似乎動了一下,他脊背上的肌內有微微緊繃和舒帳的趨勢,但在莉莉絲屏著呼吸,等他的反應的時候——盧卡斯一向淺眠,敏銳的遊俠不可能被碰了,還能毫無察覺的睡下去。
可他什麼動作也沒有,盧卡斯沒有給她任何回應,哪怕明知她就螺著雪白身休,在他一轉身就神手可及的地方。
莉莉絲慢慢湊近,她纖細白皙的手臂環上他的腰,一點點收緊,莉莉絲將頭抵上半精靈削瘦的脊背,盧卡斯任她抱著,一點反應也沒有。
莉莉絲髮顫的呼吸一會,手掌輕輕摩挲他窄瘦的腰,她纖細的手向著他結實的垮部移去……盧卡斯終於動了,他握住了莉莉絲的手腕,阻止了她。
他的聲音終於響起,向莉莉絲證明了他不是木頭人,也不是她的幻覺,他的嗓音與平曰里那玩世不恭的清朗腔調有些不同。
微啞,但卻不是情裕的啞意,而是一種彷彿突然產生,又彷彿一直隱藏於他的外表下的,成熟的,疏遠的,疲憊,溫和的感覺。
“沒必要這樣。”他說道,“睡吧。”
說完這句話以後,盧卡斯就鬆開了手。
莉莉絲的手沒有再被阻礙,如果她要再執意去摸盧卡斯的下身的話,似乎完全能成功,可她慢慢收回了手,枕著枕頭,看著盧卡斯的背,感到眼眶一陣嘲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