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留之際,陸尋輕輕撫摸著白薇的面頰,他有太多的話想對白薇說,可張開嘴吐出的是一股一股的鮮血。
白薇捧著陸尋的臉不讓他在說話,她對安娜說:“安娜夫人,快去拿止血藥!快去!”
安娜慌忙離開,她只希望一切都來得及。
“先生,先生你不要說話,我……我給你處理傷口。”眼淚撲簌簌的落下,白薇隨意的擦了一把眼淚,想要給陸尋止血。
陸尋搖搖頭,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和一枚懷錶,用盡最後的力氣交到白薇手裡,聲音斷斷續續:“薇薇……記得……交給我的妻子……”
“不!先生,我不要!你自己交給她好不好?”白薇搖著頭,不想接受如此沉重的囑託,她無法面對陸尋的離世,相處這麼久,她早就將陸尋當做親人一樣,如今又如何能接受陸尋的離開。
陸尋咳出一大口鮮血,對於如今的他來說,死亡或許是一種解脫,他撫摸著白薇的臉蛋,恍惚間似乎又看到了妻子昭昭的身影,他露出一個笑容:“你們……真的很像,薇薇,笑一笑……讓我好好看看……”
白薇按住陸尋逐漸沒了力氣的手掌,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落在陸尋臉上,她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薇薇……替我……替我保護好安娜,你要記得……活著的人永遠比死了的人更加重要……”這句話用盡了陸尋全身的力氣,他的視線逐漸模糊,已經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
“堇舟,跟我回家吧。”意識消散之際,他聽到妻子溫柔呼喚的聲音。
“窈窈說她想爸爸了,快跟我回去看看她吧,堇舟。”身穿旗袍的女人溫柔的撫摸著陸尋的臉龐,想要帶他離開這裡。
“好,我們回家。”
“先生——先生——”白薇抱著早已沒了氣息的陸尋哭成淚人。
她這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的老師會在這種情況下離開她,她們明明約定好了要一起回到中國,回到老師的家鄉。
聽到白薇的哭聲,安娜知道一切都晚了,她抱了抱白薇,安娜明白陸尋為了自己付出了太多,是自己拖累了陸尋,也是她間接照成了陸尋的死亡。
就像陸尋說的,活著的人總是比死去的人重要,白薇還要代替陸尋照顧安娜,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將陸尋草草埋葬后,白薇與安娜帶著重傷昏迷的尼古拉離開。
她們沒有時間難過,因為他們不知道這幾個波蘭人有沒有同夥,再加上幾尼古拉的敏感身份,隨時都有可能會有偽軍追上來。
半路尼古拉發起高燒,這樣白薇他們明白不能在繼續走下去了,只能找到一個山洞躲進去。
尼古拉一直燒到半夜,白薇擔心尼古拉會不會燒壞腦子,一直在他身邊照看著,絲毫不敢懈怠。
直到後半夜,尼古拉才退燒,白薇終於鬆了口氣,也不禁感嘆尼古拉實在事命大,重傷成這樣也能活下來。
安娜是孕婦白薇不放心她熬夜,讓她早點休息,自己照看著尼古拉,如今尼古拉情況好轉,白薇也總算能夠鬆一口氣,她從懷裡掏出陸尋交給她的遺物,眼淚不禁奪眶而出,她仔細的整理好那封信,將它貼身放到胸口的位置,摸索著有些舊痕的懷錶,白薇想起那塊被自己當掉的懷錶。
白薇擦乾眼淚,懷著好奇心打開陸尋一直貼身帶著的懷錶,懷錶的一邊是時針,分針和秒針,秒針滴滴答答的走著,而令一邊是一個女子的照片。
說是照片,其實就是一張小小的頭像,照片有磨損的痕迹,是主人時常撫摸留下的。
上面的女子粗看下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但細看又會發現兩人的不同,若是熟實的人是絕對不會將兩人搞錯的。
白薇不敢置信的望著照片中的人,她有太多的疑問,可再也沒有人能為她解答滿心的疑惑了。
難怪陸尋總是望著她出神,或許是因為她和他的妻子實在相似。
緣分就是如此奇妙的東西。
如果有一天她能夠回到中國,她一定要親手將陸尋的遺物交給他的太太,她要親自對她說一聲對不起。
如今說再多也沒有用,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代替陸尋繼續走下去,她必須要堅強起來,在也不能像今天一樣成為同伴們拖累。
尼古拉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過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卻沒有想到還是活了下來,看來上帝還是偏愛於他的。
身邊傳來清淺的呼吸聲,尼古拉轉過頭,看見靠在他身旁閉目休息的少女。
少女的睡顏恬靜無比,哪怕是臉上的污漬也沒有辦法掩蓋少女美麗嬌艷的容貌,或許是因為長時間的營養不良導致她面色蒼白,可這樣非但無損她的美貌,反而讓她多了一種我見猶憐的脆弱。
讓人有一種想將她抱進懷裡呵護的衝動。
尼古拉只覺得自己的想法異常奇怪,他強壓下心中的異樣,試著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體。
這樣極小的動作救驚醒了睡夢中的白薇,她睜開眼睛,看見尼古拉醒了過來,高興道:“你醒了?太好了,我嚇死我了,你醒過來就好。”
尼古拉點點頭,嗓子乾裂的好像不屬於自己,連咽口水都覺得費勁。
白薇細心的給尼古拉遞上溫水,喝完水之後,尼古拉覺得自己總算活了過來,他感激的望著白薇,由衷的感謝:“謝謝你。”
白薇搖搖頭,對尼古拉說:“沒關係的,謝謝你之前救了我。”
尼古拉環視了一圈四周,發現沒有陸尋的身影,他心裡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出聲問道:“另外一位先生呢?”
提到陸尋,白薇深色黯然,她搖搖頭,尼古拉有些愧疚的低下頭,小聲道:“對不起。”
白薇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她不想讓尼古拉有任何心裡負擔,她嘗試轉移話題:“吃點東西吧,對身體好。”
說著,白薇將熱好的臘腸粥遞給尼古拉,看著肉粥,尼古拉的肚子也適時的響了起來,他沒有客氣,接過肉粥吃了起來,明明是很簡單的肉粥,可尼古拉卻吃得十分香甜,很快一碗粥就見底。
白薇偏頭問尼古拉:“還要嗎?”
尼古拉有些羞澀,但還是點點頭,白薇也笑了出來,她又盛了一碗遞給尼古拉,望著尼古拉,白薇問道:“之後你準備怎麼辦呢?”
尼古拉很快吃完了粥,阻止了白薇還要給他盛粥的動作,他思索了一會兒,說:“我想先回莫斯科,你們呢?”
白薇點點頭,她望了一眼熟睡中的安娜,輕聲道:“我們也要去莫斯科。”
雖然知道現在的莫斯科兇險無比,但在蘇德戰爭下,哪裡又不危險呢,她們只能先去莫斯科碰碰運氣。
尼古拉鬆了口氣,他十分不放心白薇兩個人獨自上路,如果自己能在她們身邊,也能很好的保護她們。
他主動對白薇說道:“那我們一起吧,我送你們到莫斯科,這一路實在是太危險了,我不放心你們。”
相比尼古拉的主動,白薇倒是有些猶豫,倒不是她不放心尼古拉,只是她太沒用了,總是會拖累同伴,安娜又是孕婦,她擔心自己和安娜會成為尼古拉的累贅。
“沒事的,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沒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或許我們可以在莫斯科相遇也說不定。”白薇這樣說著,她很清楚尼古拉是軍人,他有更重要的使命而不是留在她和安娜身邊浪費寶貴的時間。
尼古拉知道堅持無用,他說:“那至少讓我把你們送到安全的地方在離開。”
這一次白薇沒有拒絕,她笑著接受尼古拉的好意:“好呀,謝謝你,尼古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