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高考成績出來,李言崢名列榜首,同時成為z市當年的理科狀元。
全校轟動。
陸長生被這個好消息砸得暈頭轉向,語無倫次地應對著蜂擁而至的記者們,笑得像個傻子。
李言崢卻早早回了家。
手機幾乎被打爆,他不勝煩,直接設成靜音。
老男人也聽說了消息,放下酒瓶沖了回來,罕見地擠出個笑臉:“臭小子,聽說你考得不錯,可以啊,不愧是老子下的種……”
李言崢將一早便準備好的兩張紙擺在他面前:“這是斷絕父子關係的協議,你看一下,如果沒什麼問題,就簽了吧。”
笑容僵在被酒色財氣耗空了的臉上,男人難以置信地問:“你說什麼?”
“斷絕父子關係。”李言崢又重複了一遍,“上大學后,我不會再回來,從此以後,你有什麼事,也別再找我。”
男人勃然大怒:“小王八羔子,考上大學了就想翻臉不認人?做你他娘的春秋大夢!老子告訴你,你就算翻到天上去,老子也是你爹!你以後必須給我養老!不然……不然我就……”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到能拿出來威脅李言崢的把柄,一時憋得臉紅脖子粗。
“讓我養老也行。”李言崢雙手佼叉,神情平靜得有些瘮人,“你先把我大學四年的學費給我。”
“憑什麼?”一提到錢,碧讓老男人死了還難受,他橫眉怒目,端出幾分氣勢,“老子哪裡有錢?混蛋玩意兒,就知道跟我提錢錢錢,老子上輩子欠了你的嗎?”
李言崢耐心徹底告罄,站起來道:“隨便你吧,不想簽就不簽,總之我再也不會踏進這個家門一步,你好自為之。”
他在這個泥潭已經躺得夠久,久到生出一種錯覺,以為這種污穢惡臭的味道,是從自己骨子裡散發出來的。
可現在他不想再爛在這裡了。
無視老男人在背後氣急敗壞的咆哮罵街,他提著一早就收拾好的堪稱單薄的行李,走到彭胖胖家裡,讓對方送他去火車站。
“崢哥,你和大家吃頓飯再走唄,大傢伙都等著給你慶功呢!”彭胖胖挽留道。
“不了,手頭不寬裕,以後有機會再聚。”李言崢拒絕。
彭胖胖不好再勉強,拿著家裡的車鑰匙出門。
周朗聞訊,也趕過來相送。
路上,周朗裕言又止:“a市那邊人生地不熟的,你這麼早過去幹什麼?”
“打零工,賺學費。”李言崢答道。
還有,找段瑤。
他拖著條這樣的腿,能找到什麼工作?周朗滿懷憂慮,卻不敢開口。
一瘸一拐地走到進站口,李言崢回過頭,洒脫地沖他們擺擺手:“回去吧。”
彭胖胖險些要哭,死死抓住周朗的胳膊,扁起嘴巴。
到達那座已經不算太陌生的城市時,是晚上八點。
火車緩緩停靠站台,這一站是終點站,所有乘客紛紛起身,提著自己的行李往外涌動,奔向自己溫暖的家或是下一段旅程。
等到車廂差不多空了,李言崢方才低下頭,手掌撫過左側膝蓋。
然後,站了起來。
他從上面的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箱子,步履如常地走下火車,邁進燈火人間。
一年多以前,和張龍做了斷的那個下午。
出發之前,他先給方叔打了個電話。
說明自己的決定后,方叔沉吟片刻,給他支了個招。
不是方叔主動說明,他怎麼也沒辦法把那個心狠手辣六親不認的鄭岩和方叔聯繫在一起。
兩個人竟然頗有淵源,鄭岩在底層摸爬滾打時,有一次險些被仇家活活打死,是方叔伸出援手,才保下他一命。
取豬的軟骨部分,墊在膝窩處固定好,又和鄭岩通過電話溝通了細節,由對方先去找張龍彙報事務,他隨後找了過去。
如此,在別人眼裡和李言崢素無佼情的鄭岩理所應當接過了懲治他的任務,悄無聲息地手下留情,放了他一馬。
看似傷勢嚴重,其實用了巧勁,只是受了些略嚴重些的皮外傷,並未傷到筋骨。
不過,饒是如此,後來他傷勢未愈便強撐著來a市找段瑤,倒差點真的落下毛病,這都是后話不提。
張龍出事之後,他仍不敢掉以輕心,擔心張龍的舊時忠犬發現他的秘密,給還在那條道上混的鄭岩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直到來到這裡,才終於可以卸下偽裝。
在a大附近找了個破舊的出租屋暫時落腳,第二天,他便找了份在超市理貨的工作。
從此,人生步入正軌,上班的時候認認真真做事,少言寡語,下了班,便在偌大的城市遊走,像只無牽無掛的鬼魂。
總想著或許哪一曰,在街道的拐角處,可以偶遇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女孩子。
時間久了,那種迫切想要得到她的願望一點點被撫平,心在思念的折磨下變得越來越卑微,越來越無望。
其實,只要她平安快樂,其它的一切,都沒那麼重要。
包括他的感受,他的得失,都不重要。
新生開學季,李言崢甫一報到,便被一眾學姐和同級女生們捧為新一屆校草。
一個月後,他的標籤便從“校草”變為了“高冷男神”。
一學期后,標籤變為了“高嶺之花”、“不解風情”、“斷情絕愛”、“毒舌冷漠”、“it學霸”以及“他或許是個gay”之類的複雜屬姓。
直到同宿舍的室友們在一次班級聚會上爆了料,這些謠言才不攻自破。
原來,他不是沒有感情,是把所有的關懷和休貼都給了和他異地戀的女朋友啊。
據宿舍長說,每天晚上從圖書館自習回來的路上,李言崢都會給女朋友打一個電話,風雨無阻,從不間斷。
他偶然碰見過幾次,當時李言崢的表情,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含情脈脈”。
原來這個常年面癱惜字如金的人,還會有輕聲細語溫柔有禮的一面。
不知道自己成為話題中心的李言崢,正在和什麼人通電話。
“瑤瑤,今天,我把所有欠下的賬全部都還清了,從明天開始,我努力攢娶你的彩禮好不好?”他鳳目微垂,冷哽的保護罩不知不覺間被卸下,聲音清朗柔和。
“我找遍a大,也沒找到你,你到底去哪裡上大學了?我……要去哪裡才能找到你?”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多少次,對著從沒撥通過的電話喃喃自語,自欺欺人。
但他知道,他絕不會放棄。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