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他彷彿墜入一片無盡深海,渾身無勁使不上力,些許聲音傳入耳中變成細蚊嗡嗡作響。
好熟悉,那些聲音好熟悉……
「……太晚接受治療了,已經很嚴重了。他長期處在高強度的工作下過於操勞,造成免疫系統下降……也許會有其他併發症,必須密切注意,重點還是作息要調整,再這樣不要命的工作下去,身體遲早會垮,這不過是警訊而已。」
「……後段葡萄膜炎,我建議施打長效型緩釋植入劑,每半年要施打一次,費用約九千二法郎(新台幣約五萬元),你們有能力負擔嗎?」
腳步聲、喧鬧聲,最後是關門聲……
「dan……不,我要聽他親口告訴我事實,我才願意相信。」顫抖的女嗓似是不敢置信般稍稍提高音量:「不會的,dan承諾過我的,他不會騙我……」
「iris……」
「蔚萱,你真為我好就別勸我,我會等他醒來,等他親口告訴我這殘忍的事實……」
「我知道這對你而言並不公平……」
嘈雜的討論聲漸漸淡去,夢境盡頭有道冷峻的身影皺眉看著自己,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條線。
那個男人好眼熟啊,是errol嗎……然而他的身影,卻慢慢隱沒於一片黑暗之中。
無名指一陣冰涼襲上,好像有誰握住他的手,緊緊地不願放開……
那股冷意頓時蔓延至四肢百骸,卻與掌心傳來的溫熱相抵,頓時化作一灘春水……
是誰呢,是什麼呢……
/
dan入院一事,也驚動了陸母。
在dan醒來之前,陸蔚萱先帶陸母到附近咖啡廳靜候,陸母也趁這機會請陸蔚萱協助她的網路帳戶問題。
「我看一下喔……」陸蔚萱拿過陸母的筆電,正研究到一半,便接到iris的電話。
陸蔚萱接起電話,臉色一變,掛上電話后立刻打開自己的信箱,將筆電轉向陸母。
「媽,您先用我的信箱寫信給客服,我去醫院一趟,很快回來。」
陸母應聲好,陸蔚萱便趕緊前往醫院。陸蔚萱走後,陸母拿過她的筆電,準備寫信給購物網站客服時,注意到陸蔚萱的信箱中,有封星形標記的信。
而寄件人,陸母認得。
陸母記下了對方的信箱,打開記事本,寫起了信……
另一邊的陸蔚萱趕到醫院時,迎上一雙哭紅的雙眼,趕緊上前關心:「iris?你怎麼站在走廊上?你不是應該在病房內嗎?」
話音方落,一聲砰然巨響嚇得陸蔚萱身子一顫。
隨即而來的,是沙啞的怒吼聲。
「……給我滾!我不想看到你!不對,我本來就看不到你了,這樣正好,就看不到你該死的表情。」
陸蔚萱推開門,房內景象使她一怔。
床尾站著一名神色漠然的男子,而這個人陸蔚萱絕對不陌生,讓陸蔚萱感到陌生的,是坐在病床上的dan,他像是氣極了,情緒瀕臨崩潰。
病房內一片杯盤狼藉,dan幾乎是把能丟的東西全往床尾砸,地上滿是玻璃碎屑與雜物。
「責任、責任,你滿口的都是責任,你真的很該死!你能不能就這一次,僅僅一次,問我好不好、怎麼了?而不是用你那該死的理性,分析利弊給我聽,我他媽的不想聽!」
「dan!」陸蔚萱高聲疾呼,走近病床阻止他繼續發話,「你怎麼了?我是蔚萱,你冷靜點。」
dan的身子微僵,本來攥緊的拳因為陸蔚萱的到來而稍稍舒緩。他轉頭,即使眼裹紗布,陸蔚萱也能感受到他的悲憤。
「蔚萱……」暴怒過後,是一陣疲倦的嘆息,「求你帶你哥離開,在我出院前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觸。你告訴他,這婚我肯定結,絕對不會對不起iris,所有的一切我保證不會偏離軌道,絕對不會超出你哥的掌控範圍。」
dan的笑聲透出一絲悲涼,令人不捨。
「這該死的控制狂……不容許任何失控,真是他媽的好男人。」
陸蔚萱神色凝滯,轉頭看向errol,清楚見到他的黯然,那雙眼明明如此沉痛,又何必……
這時,iris輕手輕腳地走進病房,輕拉了下陸蔚萱的衣襬,示意要她跟著自己出去,而errol則是走到窗邊,遠眺遠方。
陸蔚萱離去前看了他一眼,那背影逆著光,身影落寞又無奈。走出病房后,iris告訴陸蔚萱方財的情況。
「dan醒來時,我跟errol剛好都在……」
當dan一醒來,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errol的指責。
「iris就在我旁邊,你既然醒了,說話也沒問題,那就該好好地跟她解釋。」
dan的夢境中,那溫柔安撫自己的人,果然只是幻影吧……是過多的念想產生的幻覺,與現實毫無關係。
當dan聽到下句,終是忍無可忍,衝著errol失控地宣洩悲傷。
「──這是你的責任與義務。」
至此,陸蔚萱全明白了,心隱隱作痛。她不禁看向errol所在的方向,喟然一嘆。
而那個男人正倚窗眺望醫院外景色,當斜陽照進室內時,兩指捻起的婚戒,光芒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