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當晚,裴、莫兩家聚在一起圍爐。
裴又欣看了看這圓桌,這個過年多了徐維銘,少了陸蔚萱。儘管裴又欣盡量讓自己融入在其中,但在場每一個人都明白,無論學姐離開多久了,裴又欣仍舊無法釋懷。
正因為明白,所以他們極力避免談到相關話題,轉而問起彼此各自的新年展望。
「泡麵頭,聽說年後你要去打工啊?」
莫丞翰一邊問,一邊趁著裴又欣不注意,夾走她碗里的雞腿,惹來她哇哇大叫:「莫丞翰!你幹嘛夾我的雞腿!」
「你碗里的看起來比較好吃。」他邊說邊咬了一口,得瑟一笑,「歐伊系!馬西售!」
「莫丞翰!你──」
眼看這兩人戰火一觸即發,莫洆湞趕緊跳出來當和事佬,碎念自家弟弟,「好了好了,不是在聊打工嗎?怎麼變成搶食物?要吃雞腿盤子里還有啊,莫丞翰你要吃自己夾,沒禮貌。」
莫丞翰哎了聲,莫洆湞直接無視抗議,話題繞回裴又欣的工作。
「你跟對方約開工當天面試嗎?」
「對啊,洆湞姐,面試需要注意什麼嗎?」
第一次外出工作的裴又欣略感不安,而身為公司主管的莫洆湞便與她分享起自己的經驗,一旁護妹心切的裴正希則是頻頻插話,要裴又欣凡事以自己為最優先,不需要顧及別人。
莫洆湞聽得一陣惱火,兩人大眼瞪小眼。眼看另外一場戰爭在即,裴父趕緊出聲阻止道:「好了,大過年的,別吵架了。」
兩人哼了聲,果斷停火。裴父慈祥一笑,轉頭對裴又欣道:「不用緊張,當去聊天就好了。」
「是啊,又欣,憑你對音樂的熱忱,我相信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有了莫洆湞的肯定,裴又欣心定幾分,在這時候,莫丞翰從旁插了句話:「不過,要是對方問你為什麼休學,你要怎麼答?」
「會問這個嗎?」裴又欣瞠眼,壓根沒想過,「那我該怎麼回答?要說因為失戀嗎……」
「不行啦,又欣。」莫洆湞失笑,「你簡單說有其她的人生規劃就好……出了社會之後,不要輕易提起私事,這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
莫洆湞伸手揉揉裴又欣的捲發,語氣溫柔,「你並沒有做錯什麼事,你要記得這一點。愛一個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你沒有錯,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傷。」
莫洆湞話中的意思,裴又欣明白,裴母也明白,可裴母還是感到一陣心塞。
一向聰敏的莫洆湞很快地察覺到裴母的低落,她不禁想,自己是不是不該說呢?
可是,有些事不能假裝不存在,不是絕口不提便會憑空消失。
圍爐到一半,莫丞翰像是想起些什麼,主動道:「欸泡麵頭,你知道你們繫上會有個交換學生嗎?我接到你們學校的case,無意間聽到學生們在討論,你知不知道這件事?」
「我都休學了哪知道。」裴又欣睨他一眼,「就算有,我也碰不到交換學生啊。」
莫丞翰神秘兮兮地接道:「聽說很正,你有空回去學校幫我看看,看有沒有機會認識她。」
這番話簡直讓人聽不下去,莫丞翰立刻變成眾矢之的,眾人七嘴八舌地數落他。
團圓飯後,裴又欣幫忙收衣服,見到陸蔚萱送給她的圍巾時,她趁著四下無人,拿起圍巾湊近一聞。
沒有學姐的味道了。
關於陸蔚萱留給她的一切,彷彿便會這樣逐一消失。
裴又欣不願意如此,卻發現自己什麼也抓不住,只能鑽緊毛巾,將臉深深地埋進。
裴又欣回到房裡,見到床上有名小童躺在床上,裴又欣失笑,替裴小妞拉好棉被時,發現裴小妞手裡有張畫──那張畫,上面畫著小白兔跟大象。
裴又欣沒有告訴裴小妞,其實故事已經結束了。
裴又欣坐道床沿邊,輕撫裴小妞的額發,輕道:「故事的最後是……大象還是找不到小白兔,小白兔仍然不要大象,所以,大象決定要在森林裡種滿花海,要讓這座曾有小白兔的森林變得更漂亮。」
這是大象想念小白兔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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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裴又欣的農曆新年,陸蔚萱獨自在醫院度過。
陸父的身體況狀日漸惡化,這個新年,陸家勢必只能在醫院團聚,對此陸蔚萱並無怨言,只是相當擔心父親的情況。
「辛苦你了啊,蔚萱。」
身為陸父的主治醫生,看著從放下台灣的一切,獨自回到巴黎來的陸蔚萱,他心中感到有些不捨。
他既是陸父的主治醫生,也是陸父的好友,看著陸蔚萱長大,如同另一個父親的存在。
他知道,這些年來陸蔚萱承受許多,直到到了台灣,陸蔚萱才展露真心的笑容,可不過幾年,她又回來了。
陸蔚萱搖搖頭,不是謙虛,而是,不敢當。她放下了台灣的一切、離開所愛的人,這些遠比不上他的哥哥為家族事業所做出的犧牲。
醫生叮囑幾句后,便離開了病房。醫生離開后,陸蔚萱走出病房,走到長廊盡頭那扇窗前,遠眺這座陌生的城市。
看著一棟棟建築物,不禁令陸蔚萱想起,曾在無意間瞥見的建築設計圖。
──出於errol之手的設計圖。
那一刻,陸蔚萱明白,自己之所以能自由自在地沉浸於音樂中,是因為有上面有長自己幾歲的errol,擔下了這一切。
可陸蔚萱知道,父母對自己仍有期待,這也讓陸蔚萱感到喘不過氣。在龐大的壓力之下,她遇上了joan。
如蝶翩翩而至,吸引了陸蔚萱的目光,就此墜跌。
「這樣的動心是會受傷的──曾經,陸蔚萱這麼告訴過裴又欣,同時,也是說給那個十八歲的自己。
對joan的動心,真的讓她遍體鱗傷。可在遍體鱗傷之後,有隻小羊蹦蹦跳跳地躍入她的眼裡,跳進她的懷抱,給了她無盡的溫暖與希望。
而如今,陸蔚萱離開了,她便不敢奢望裴又欣會等待自己──joan說的那句「沒有人可以等一個無消無息的人三年!失聯了三年什麼都會變!」陸蔚萱比誰都認同。
但是,為了陸家、dan,以及joan,所以,陸蔚萱還是回來了。這一次的放手一搏,陸蔚萱賭上了全部。
即使感到精疲力盡,陸蔚萱仍會咬牙撐下去,她不會退縮,卻害怕自己會不會走錯了哪一步,而陷入泥沼中動彈不得……
「蔚萱。」
聞聲,陸蔚萱抬頭,望向聲源,那頎長冷俊的身影映入眼帘,陸蔚萱的心跳漏了一拍。
該來的,永遠躲不掉。
一陣子不見,errol更加地成熟,那些年的戾氣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的他,沉穩內斂,頗有幾分領導者的味道,令陸蔚萱內心感慨不已。
「哥。」
errol走到陸蔚萱面前,壓了壓唇,瞥了眼病房道:「照顧爸辛苦了。」
「沒什麼,應該的。」陸蔚萱淡淡答道。
errol望著陸蔚萱,沉吟半晌,低啞富磁性的嗓音輕道:「跟那個小女孩結束了?」
陸蔚萱眉頭為皺,語氣跟著低了幾分,「她叫又欣,而且,她不是小孩子。」
errol似笑非笑地看著陸蔚萱,不甚在意地說道:「結束就好。我可以接受你喜歡女生,但我無法認同你跟一個小女孩玩扮家家酒。」
「我們是認真的。」陸蔚萱直直地看著自己的哥哥,臉色無懼,「你知道我們是認真的。」
errol同樣直視著陸蔚萱,斬釘截鐵地道:「但她沒有擔當也是事實。一個只能被保護的小孩子,要我怎麼放心把妹妹交給她?」
「errol……」陸蔚萱無力喊他。
「很晚了,回家吧。」
話落,errol旋身離開,陸蔚萱望著那背影無力嘆息。她深知回到巴黎、回到陸家,不過是第一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