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一片昏暗,顯出末日之相。
若是天柱斷了,人間便會被洪水淹沒,人獸草木,全部都會葬身洪水中。修士見此,飛身趕往天柱,與幾位師兄一同,修補天柱。
她耗盡大半靈氣,才將天柱勉強穩住。回頭再看,不周山上,活人已剩不下幾個,幾位師兄也因修補天柱之時,靈氣耗盡,傷及丹田而身殞。
她也受了重傷,只餘下一口氣,待欲療傷,才發現,天地間一縷靈氣也無,靈氣之源不知何時合上了。世上再無靈氣。
沒了靈氣,如何修鍊,如何療傷?
修士呆愣在原地,但她竟不顯得有多悲傷與慌亂,愣了一會兒,她站起身,將幾位師兄安葬了,還不忘為他們立了墓碑。
活下來的修士與妖修發覺靈氣沒了,他們變得與凡人一樣,驅不動寶物,使不了法術,全部陷入癲狂之中,唯有修士很是平靜。
她提著劍,走出不周山。行至山下,忽見山道上落了一玉瓶,正是眾人爭得頭破血流的仙露。她看了那仙露半晌,彎身將它拾起,收入懷中。而後御劍往落伽山去。
至落伽山,靈氣恰好用盡。那一棵精心照料的桃樹開了花,滿樹繁花,甚是奪目。
修士笑了一下,卻再沒有往日來此的歡快,她的眼中是悲傷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疼愛她的師兄們隕落了,一身修為蕩然無存,與成仙僅一步之遙,那一步也再也無法跨越。
她取出玉瓶,將仙露澆灌在桃樹下。接著取出古琴,彈奏一曲。
曲盡,琴弦斷。
修士閉目仙去。
這一世就結束了。
小老虎呆了一會兒,抬頭與君瑤道:“真是慘。”
君瑤點了點頭。
小老虎又呆了一會兒,那個修士就是她,但她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共鳴,她只是不由自主地挂念鏡中那棵桃樹,修士隕落了,桃樹就沒了人照料,不知能否過得好。
“阿緣。”君瑤喚道。
小老虎轉頭,漆黑的眼眸中顯出疑問:“嗯?”
君瑤沒有立即說話,她眼中蘊藏了無數情緒,像是有許多的話要對蕭緣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小老虎不笨,她很聰明,她看著君瑤,忽然明白了什麼。她有些不敢相信,眼睛睜大,滿是不敢置信。
君瑤緩緩地點了點頭:“那棵桃樹,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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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蕭緣覺得, 彷彿夢幻一般。
她在許多世前種了一棵桃樹, 那棵桃樹成了精, 幾千年後, 她們相愛,一起修鍊, 一起成仙,永遠地相守在一起。
這是多深的緣分。
小老虎既高興又興奮, 一下子將君瑤抱住, 十分霸道道:“阿瑤才是我的童養媳, 是我種下的樹,是我澆灌的仙露, 從前、現在、將來都是我的!”
君瑤只知她這一生都是阿緣的, 卻沒想到,連她的生命都是阿緣賦予的。蕭緣將她摟得緊緊的,一點都不肯放鬆。君瑤也抱抱她, 說道:“是你的。”
蕭緣高興地有些坐不住,變成小老虎, 將君瑤撲倒了親親, 仍是抑制不住心中地激動。君瑤摸摸她, 道了一句:“呆阿緣。”
多少世了,秉性竟未變過。她說完,自己就先柔腸百結,抱住了小老虎,摸摸她的耳朵, 從始至終都是這樣一個呆阿緣。
小老虎本來很高興的,腦袋貼在君瑤的頸間,兩隻爪子摟著她。但是她突然就想到,倘若她沒有那麼快仙逝,能看著阿瑤生出靈智,築基結丹,而後化形,她們一起修鍊,就好了。
她看的時候,並不覺得那個修士就是她,像是在看一齣戲,戲中演著旁人的一生。然而此時這樣一想,她竟就代入進去了。
她能感覺到等著桃核發芽,長出小樹苗時的期待,能感覺到給小桃樹鬆土澆水捉蟲子時的耐心與愛護,也能感覺到桃樹長大的欣喜。
蕭緣的腦海中浮現那樣一幅畫面。不周山一戰雖慘烈,但她與師兄們都只受了傷,並未危及性命,天地靈氣也無損壞,他們還能運氣療傷。她將仙露澆灌給阿瑤,在落伽山上結廬,一面療傷,一面照料她的桃樹。
桃樹得了仙露,生出靈智,會說話了,她就與她道:“給你取名叫君瑤,好不好?”
阿瑤晃晃樹枝,說好。
然後她們就一起修鍊,有了好東西都給阿瑤,等阿瑤化形,便互許終身。
這樣她們就能早幾千年在一起。她們已經能夠永遠在一起,相守的日子沒有止境,但蕭緣還是想更多一些,比永遠還要多。
小老虎想得入神,直到君瑤推推她,才回過神來。她看了看君瑤,忽然反應過來,這些她想為阿瑤做的,正是阿瑤為她做的。
“再看下一世。”君瑤道。
小老虎點頭,圍到古鏡旁,驅動神識。
鏡面開始出現畫面,小老虎呆了一下,卻見鏡中之人仍是修士。
她在一處昏暗之地,坐在地上,盤腿打坐。小老虎仔細瞧了瞧,才知她魂魄受損,正在自愈。不周山那一戰她受了重傷,傷及魂魄也是情理之中。小老虎一想就想明白了。
受了損傷的魂魄是不能入輪迴的,需在地府中將魂魄療養好了,方能飲孟婆湯、過奈何橋,去下一世。
看來此處便是地府了。
不知她療傷要多久,小老虎看了一會兒,一直是坐在昏暗處,合著雙目,認真打坐的修士,有些走神。
仙人無需睡眠,但三日一回,小老虎記得牢牢的,還有她的果子,一千日一熟她也要去摘。除了這兩件事,她與君瑤便時時守在古鏡前。
仙人的日子,長得無邊無際,彷彿可肆意揮霍,無需心疼。蕭緣就喜歡可君瑤在一處,只要能與君瑤一起,做什麼都很有趣。
只是修士一直沒有動,她傷得很重,需要養傷許久方能使受損的魂魄痊癒。蕭緣將時間往後推。不知往後推了多久,修士終於站了起來。
一名穿著白衣戴著白帽吐著紅紅的長舌頭的鬼一蹦一蹦地過來,道:“休養了三千年,終於能投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