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可白鳥卻無端地品出了些陳年舊釀的苦澀。
“話先說在前頭,我那天要去茶樓看戲,沒空去。”老趙站在門前,掏出那柄鑰匙,手哆嗦了半天也沒對得准鎖孔,“這可是陛下交給您的大事,也是在全城百姓面前露臉的好事,您可不能推脫。回頭我們可就指望著您向陛下討點錢給買米買酒。”
吱呀一聲,他終於打開了之前柳絮曾經也打開的後院小閣大門。
第09章
和白鳥想象中的場景不同,這屋子裡不見任何一隻木匣,空曠的正廳中唯有一座四排三列的木架列於北牆,木架上懸挂十一隻刻有名字的木牌,此刻正隨著開門的寒風微微晃動著。
木架的前方、正堂地面的中央則是雕刻精美的山水地形圖,以皇城京兆為中心,數十街坊景色栩栩如生地映入眼帘。
她低下頭仔細觀察,如果不是她的錯覺,那些置身於街道上的小小人偶似乎和逛街的人一樣還在運動。
和外面的房屋觸感不同,置身於這間屋子的時候,她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堪稱為腳踏實地的“實感”,就好像她還和以前一樣是個活生生的人,不可能隨意將身體的一部分穿牆而過。
再往裡似乎還有其他房間,只是林知默不打算進去,她也無法再繼續朝里探索。
老趙回過頭來,樂道:“喲,真是沒想到,最後這令牌的主人是位姑娘。”
白鳥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看到了自己。
“此處為龍脈聚集之地,任何幽魂邪祟都會顯形。”林知默道:“白鳥,上前來。”
他站在山水地形圖與懸挂令牌的木架之間對她說。
對方的神情很是肅穆,這讓她也不禁有些緊張。
老趙立在一旁,從靠牆的小木櫃里抽出刻木的工具和一塊上好的木材。
“加入天命司需三拜,一拜天地,二拜黎民,三拜家國。”
她看向面前的蒲團,感覺到手臂蓋上印章的部位隱隱發熱。
閉上眼,雙手合十,在心中默念三聲。
拜天地、拜黎民、拜家國。
“行了。”
隨著老趙一句態度可以稱得上是有些弔兒郎當的話,她重新睜開眼。
一切好像沒有變化,一切好像又變了。
更確切地來形容一下就是在她的視野中有什麼原本模糊的東西變得更清晰起來,比如腳下騰升的、朦朧的白霧,又或者是山水地形圖之下翻湧的、卻無法完全升起的黑霧。
像是看見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些猶如波濤起伏一樣的黑霧上,林知默解釋道:“那些便是邪氣,鎮壓於此處的奇物並未完全凈化時就會出現這些,若是離開龍脈附近就會致使常人瘋魔。”
老趙視線掃過這些對於他來說已經習以為常的東西,然後將手中一氣呵成雕刻好的令牌交給他。
“想想我幹這一行也已經很長時間了……現在居然能一次性就刻好,黑蛋要是知道恐怕做夢都能笑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個能接我班的人出現。”
林知默接過這隻令牌,將它掛在那木架上唯一空缺的一角,如此一來這木架上十二個鉤子便全數填滿。
老趙抬起頭仰望那些令牌,眼神里有些感慨:“都多少年沒見過這樣了……還真是物是人非。”
“平風很喜歡你。”
老趙別著手,態度整得跟二五八萬一樣笑道:“喜歡我的人可多了,但是我又不值得人喜歡。”
老扎像是看破他到底想說什麼,沒等他繼續說下去就拒絕道:“真不去啊,殿下,你知道我性子的。”
聽到他這回答,林知默便不再多言。
剩下白鳥一頭霧水地追問:“在說什麼?”
“能說什麼,我可什麼都沒說。”滿身酒氣的老趙眉眼一耷,又重新變回剛開始見面時的邋遢中年男子:“這麼冷這還不回去喝酒,小江鐵定一滴都不會給我剩。”
像是把人糊弄過去就算過關,老趙見他沒繼續追問就知道寧王殿下還是心軟,不打算硬是讓他去,如此一來也不耽誤喝酒的時間。
在離開後院正堂之前,他睜著眼睛仔細看了下這個穿著奇裝異服的小姑娘。
“說起來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這話說得好像什麼長輩見晚輩一樣。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面對皇帝陛下不敢這樣說話的白鳥現在咬字清晰地說道:“在下白一——”
“白鳥。”
老趙噗了一聲:“白小鳥。”
白鳥瞪著他們:“你可以叫我白鳥,也可以叫我白一條,但是我拒絕叫我小鳥,聽著跟寵物似的。”
“有個性,我喜歡,跟平風那小孩兒似的。要我說就要性格活潑點,你說要是各個都像我們屬里的言肆或者尋枝她家那個燕辭,那不是整日沉悶到憋得慌。”老趙把門重新鎖上,回頭一看果然見不到白鳥的身影:“這情況不知道能不能問問李家那小子有沒有解決的辦法。”
“他父親這幾日回京,難免忙碌。”林知默道。
白鳥反應了片刻終於想起來之前他曾經說過帶領玄甲軍回京的大將軍名字也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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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雖然除了林知默以外還是沒有人能見到她,不過某種意義上天命司的人都已經知曉了她的存在。加上似乎是有其他某個類似她這樣的遊魂作為同僚,所以他們對她的接受程度之高、速度之快都讓她有些訝異。
“話說,其他人不用去明德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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