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異聞錄 - 京兆異聞錄 第28節 (2/2)

“若是大師能在這時助我們一臂之力,那必定是無量功德,今後要一起前往極樂凈土的。”
法真不緊不慢地轉動著手上的佛珠:“老衲告訴施主這件事並非因為那把刀。”
他靜靜看著他:“施主可知,需要通過這種方式誕生於世的東西都非祥瑞;蒙住自己的雙眼,欺騙自己的內心,以這般自欺欺人的方式如何能見到所尋之'緣'?”
穿著寬大皮囊的屠夫若有所思。
“說不定再早一點遇見大師,我會有所不同。”
“這位施主。”法真大師雙手合十,最後勸說一句:“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但後者像是心意已決,只道:“大師或許不太清楚頭上永遠懸著一把劍是什麼樣的感受,別人七老八十要進鬼門關,而我是一直在黃泉路上從未出來過的人。”
“大師若執意不肯交出舍利子,那就莫要怪我下手無情。”
“阿彌陀佛。”法真重新轉動手中的佛珠:“話已至此,施主,你我緣分已盡。”
拿著剔骨刀的屠夫起身,在他身後是落向西山的血紅之日。
慈眉善目的老者不為所動,重新一手轉動佛珠,一手敲擊木魚,好似全然不見即將捅進自己心口的尖刀。
林知默不再等待,比靈淵更快一步出鞘的是削鐵如泥的劍氣。
只聽“鐺”的一聲,那把刀就像帶著手臂自己動起來一樣格開鋒利的劍氣。
這位滿臉橫肉的屠夫滿眼赤紅地抬起頭:“別來妨礙我!”
“你若是繼續握著那把刀,只會更加癲狂不知。”林知默語氣愈冷。
“你是想說什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似乎是聽到了相當有趣的說法,以至於讓他不住大笑起來。
笑到尖利的聲線好似被繃緊又拉斷的弦回蕩在這片空蕩的蓮花落中。
“我呸!這個世界是人要吃豬的世界!只有人才能吃飽穿暖,要被宰的豬沒有這個資格!”他目眥欲裂:“我不是豬!我不是豬!我是人!所以我要宰了你們!”
他緊緊握著那把剔骨刀,每一根手指就都黏在刀柄上絲毫不松。
白鳥屏住呼吸,目測了一下他們距離法真大師的距離,戰場靠的太近,她想要把法真大師救出來都很難。
而且那個看上去是屠夫模樣的人,似乎有哪裡不對勁,不過她很難直接明了地用言語去形容。
昨日孫仵作解剖的那具屍體少了全身上下的所有骨頭,現在看到這把剔骨刀,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那詭異的結果就是這樣東西造成的。
“乾脆把你們都殺了……把你們殺了,說不定總有幾個能用火燒了之後發現舍利子……對!把你們都殺了!都宰了!”
“我是人!人殺豬有什麼問題!”他自言自語,又狂笑了幾聲:“對!一定就是這樣!”
白鳥的心提了上去。
在她的視線中那名屠夫身邊零碎的紅線逐漸顯形,末端更是像被污穢的墨汁染黑。
他被奇物寄生了,現在基本上除了將他從這個世界上抹去,已經沒有其他挽回的餘地。
林知默拔劍。
他的聲音冷淡,見多說無用,他也不再多費口舌,只冷眼看著對方身形逐漸扭曲,和當初的齊一潭一樣,拋卻自己人性的那刻就化身為令人心生恐懼的怪物。
第33章
他的身軀像是被吹了過多氣體的氣球,在短短几秒的功夫里就膨脹成身高足有三米、體寬更有一米多的巨人。
原本寬鬆垂落骨架之上的肉袋被充盈成令人心生恐懼的龐大體型,當它低頭的時候甚至能把血色的殘陽遮住。
從那柄剔骨刀上生出的血跡像是無法止住的血流,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淹沒的巨人的身體,並像活著的生物攀上他的頭顱,又刺進他的雙目中。
在凄厲又恐怖的痛鳴里,被寄生的恐懼也化作毫不自知的暴怒。
屠夫舉起刀的剎那,那原本屬於人的頭顱就變成了雙目赤紅的豬頭。
這隻豬滿嘴獠牙,睜開眼時流淌著渾濁不清的血淚,但還能口吐人言。
“既然是豬,就乖乖等著被宰了吃!”
靈淵出鞘,劍鋒猶如破空寒光朝著屠夫的手腕砍去,下一秒只聽見猶如金石相撞,屠夫手腕高抬,竟生生將靈淵劍彈開。
它怒吼一聲,未握住那柄隨之變大的剔骨刀的左手如重鎚一般落下。
裂紋從它落拳中央的位置如漣漪一般迅速向周圍蔓延,蓮花落最下方的石階隨之崩塌成細碎的粉末,遠非常人能及的力量化作地動山搖的晃動要將所有人的落腳之地砸成一片虛無。
白鳥只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就像身旁的石塊一樣直愣愣地往下墜去。
在她來迴旋轉的視線余光中,林知默的身形猶如一隻身披深色雨衣的鷹,靈巧地踩在空中碎裂的石塊接近那隻體積龐大的怪物。
靈淵劍猶如一道流光照亮這片昏暗卻廣闊的空間。
白鳥看見塌陷的地面下方金光閃爍,好似一汪泉水涌動旺盛不息的生氣。
國興寺是建立在山頂,今日法真大師開壇講經的地點就是在山頂往下深挖的建築物里,也就是說這裡按理說應當在山體之中。
不像常人一樣會受到光線對視線的限制,她睜大眼睛看見的是地下流動的鑠金之河。
那條河如同溫暖的日光從遙遠漆黑的地域流經此處,帶來比熾焰還要溫暖人心的熱度。
不過眼下比起感慨這條河的璀璨奪目,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現在繼續隱藏自己的蹤跡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她學著林知默的樣子,借著身邊不斷落下的巨石,暫時穩住在空中下落的身體,多次尋找后終於在自己視線的右前方看見了那件老舊的僧袍。
--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