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時常對它們‘摸摸’。”
冉溪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接過那枚寶石一般的種子,嘆道:“這也太神奇了吧。”
之前還是海底作物,轉瞬間就變為陸地作物了?
而且聽上去,還是一種可以扛過冬天,什麼時候都能結果的神奇蘋果?
為什麼會突然送我這樣一粒種子?
就因為被我摸了一下十分開心?
裴逸沒有說話,似乎在思量著什麼。
片刻后,他道:“總之……先去山坡上把種子種下,再看看蔬菜和玫瑰們都怎麼回事吧。”
兩人回過身正要往岸上走,卻看見不遠處,有一團火紅色的東西正在海底走來走去。
細細一看……
那好像是只大烏賊?
烏賊也看到了冉溪他們,迅速地對著他們跑過來,又停在離他們五米開外左右,舉起全部觸手比了個“鞠躬”的模樣,大約是在行禮。
冉溪不由自主地也沖對方行了個禮。
冉溪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曾經好奇過,這裡的人類在海里要怎麼分辨已經進化為海族的生物,和靈智未開的普通魚類。
後來他才知道,這個擔心其實是多此一舉。
首先人類在這個世界屬於絕對少數。其次,即使在海底遇到了,按照人類的力量和速度,根本就輪不到人類來判斷對方到底是不是海族——如果海族願意,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人類撕成碎片。
換句話說,某種意義上,人類才是海洋里需要保護的“珍惜動物”。
眼前的這隻烏賊,顯然也是一隻靈智全開的海族。
只是目前的海角鎮,沒有哪一位居民是烏賊啊?
莫非是遠道而來的海族遊客?
正奇怪著,烏賊已經收起觸手,規規矩矩變成了人形,沖冉溪又行了一遍禮。
冉溪一看,恍然大悟——原來是章阿姨帶來的那位醫生!
章阿姨讓他在海里呆著,他還真的就在海里呆著啊。
變為人形之後,醫生依然停留在五米開外,看著裴逸的方向,比了幾個手勢。
裴逸這邊沖他微微頷首,醫生再次鞠躬行禮,重新變回烏賊模樣,繼續在海底走啊走挖啊挖了。
冉溪知道,在海底是很難直接“說話”的。海族們彼此碰見之後,通常都是用精神力相互交流,再輔以一些手勢。
剛才,想必這醫生就是在同裴逸交流?
果然,裴逸對冉溪道:“這位吳醫生說,他在這裡發現了好幾種珍稀的草藥,正在琢磨要怎麼採摘最合適。”
“我讓他不必拘束,繼續做自己的事去。”
冉溪覺得這句話聽上去有些奇怪,但一時又說不出是哪裡怪異,便只道:“原來海底也有草藥的。”
裴逸臉上露出些溫和神色,道:“海底有許許多多東西。你要是願意……可以慢慢探究。”
冉溪苦笑道:“啊,不行啦不行啦,我連潛水都不會。要不是你帶著我,我今天都走不到這裡的。”
裴逸道:“以後即使我不在旁邊,你自己撐著傘,也是一樣的。”
畢竟,這傘之下的領域,“絕對安全”。
什麼樣的海怪,什麼樣的凶獸,都不可能突破這把傘傷害你。
冉溪一驚:“等等,什麼意思?這傘不是要還給你的嗎?”
裴逸頓了一下,很慢很慢地說道:“之前不是說好了,這把傘,‘你留著就好’?”
冉溪愣了兩秒,想起來裴逸是說過這麼回事。但當時自己以為這就是一句客套話,想的是之後再還啊。
這把傘這麼神奇,得多貴重啊?自己怎麼可能隨便收下?
冉溪搖著頭又要拒絕,卻看見裴逸深深看了一眼自己。
雖然這人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那眼睛,十足十地在說:怎麼,你說話不算話嗎?
冉溪竟被看得一陣心虛,外加莫名有些……心軟?
就好像,就好像之前小人魚委委屈屈地注視著自己,想要再吃一根海牛奶冰棍一樣。
不不,不行。
這傘可比牛奶冰棍值錢多了。
自己怎麼可以收下這麼貴重的東西。
見冉溪沒說話,裴逸又道:“其實對於我們海族來說,這樣一把傘可以說是‘毫無用處’。”
“拿給人類用了,才算讓它‘物有所值’。”
“留在我這裡,簡直就是‘浪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毫無用處’,‘物有所值’,‘浪費’這幾個詞,裴逸說得有些重。
簡簡單單幾個詞,幾乎是瞬間挑動了冉溪的dna。
要知道,冉溪最痛恨的事就是“浪費”啊!
這麼寶貴的東西,難道真的要靠在牆角吃灰嗎?
不行不行,暴殄天物,天打雷劈!
想到這裡,冉溪咬著牙,小聲道:“那,要不……暫時先借我用一下?”
“我可以撐著它,來海里轉悠轉悠。”
裴逸眼裡閃過一點“小計謀得逞的竊喜”,柔聲道:“好。”
冉溪輕輕嘆出一口氣,心道那我就先拿來用著。在我離開之前,再設法還給這人就好。
*
從海里出來,冉溪收好黑傘,對裴逸指了指遠處的山頂:“裴先生,要是有時間,我們現在就去山上看看那些植物?”
遙望著山上那一片小小的白色屋子,裴逸極力掩飾住眼底的複雜神色,只道:“好。”
一邊往小山方向走,冉溪一邊開始念叨,山上都種了些什麼蔬菜瓜果。
正在愉快地如數家珍呢,他的手機響了。
是綠山谷市的警察局打來的。電話里說,對老張的處罰決定已經出來了,問冉溪要不要現在過來看一眼通知書。
那當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有了這張通知書,才好正大光明地重新開業,才不用擔心別人藉機造謠。
掛了電話,他抱歉地看著裴逸:“裴先生……今天可能來不及看植物了。”
裴逸眼裡的神色,和方才的海水一樣溫和:“沒關係,我還會再來。”
“你們要去警察局?我和你們一起。”
*
到了警察局以後,冉溪看到了那張處罰通知書。
通知書上寫得很清楚,聚眾擾亂市場經營,造成惡劣影響,處行政拘留五日並罰款。
他把結果發給了陸晨瑤,同時迅速在微博上公布了這個消息。
很快,微博下面就是一排排的點贊,以及隊形整齊的“幹得漂亮”“大快人心”。
陸晨瑤那邊回復道:【很棒!】
【過兩天,白水鎮給水果過量用藥的報道就要出爐了!這幫賊喊抓賊的傢伙,很快就會付出代價的!】
冉溪放下手機,臉上盪出些笑容。
雖說現在不用著急開業,冉溪還是回了一趟集市,拉開捲簾門,大大方方地打掃清潔,用行動告訴集市的眾人:我們回來啦!我們海角鎮,沒問題!
剛開門沒多久,管理處的工作人員就上門了。
除了上次把肇事者拖走的幾個年輕混血海族以外,這次一起來的,還有一位頭髮花白的海族。
冉溪猜測,這人大概是這些年輕人的上級?
果然,一位年輕人對冉溪介紹道,這是管理處的“胡主任”。
胡主任客氣地同冉溪寒暄一番,又看向站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裴逸,帶著小心克制的神色開口道:“這位先生是……?”
裴逸神色淡然,只道:“我是冉溪的朋友。”
胡主任連連點頭,道:“原來是冉先生的朋友,好的好的。”
上次聽手下的幾個毛孩子彙報,有一位“手執黑色教鞭,極為厲害”的年輕人,出手教訓了白水鎮的那幾個老無賴以後,他當下就有些吃驚。
年輕的海族可能不知道,但他身為經歷過風風浪浪的老年人,還是聽說過的:
純黑色、能嗡嗡作響的奇怪教鞭,是只有帝國軍官才會使用的隨身“武器”。
他又仔細看了毛孩子們錄下來的現場視頻,幾乎可以確認:從這個身手和精神力來判斷,這位黑衣的年輕人,一定來自於帝國的軍部。
只是不知道,堂堂帝國軍官,來我們這個邊遠地區的一個小小集市是要做什麼?
總不至於是來體驗生活的?
不過,不管怎樣,能出手將白水鎮那幾個老無賴教訓一頓,確實是件值得拍手稱快的好事。
這幾個老無賴,經常搞些小動作,不是擠兌這個就是排擠那個。
自己也帶著人去批評教育過好幾次,他們每每便捂著胸口說自己年紀大了受不了折騰,最後都不了了之。
之前也想過要移送警察處理,卻也一直沒有什麼落到實處的證據。
不像這次,抓了個現行。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由於精神力的影響,這幾個老無賴,連同他們找來的群演,這次什麼都不抵賴了,一問就招,還把這些日子干過的偷雞摸狗事全都給招了。
這下,警察局給了行政處罰,自己也能名正言順地吊銷他們的執照,把這些渣滓從市場里趕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