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溪則從桂桂的繪本架里,挑了桂桂最喜歡的一本,輕聲地給他講故事。
念了快一個上午之後,桂桂多少算是緩過來一些了。
他從冉溪的懷裡鑽出來,指了指奶奶的卧室,慢慢道:“奶……奶……”
冉溪知道這孩子還是想去看著奶奶,便牽著他走了過去,陪他坐到了床前。
桂桂乖乖坐下,兩隻眼睛又紅又腫。
他輕輕牽起奶奶的手摸了摸,又看到奶奶額角的頭髮全亂了,將面孔都遮掉了一小半,便努力向前夠著身體,想去為奶奶整理下頭髮。
看到小傢伙夠得這麼費勁,冉溪輕聲道:“我來吧。”
桂桂聞言,聽話地收起小手,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冉溪彎下腰,像照顧孩子般,輕輕地為老人撥開黏在臉上的碎發,同時下意識地用手掌貼了貼老人的額頭,看看她的體溫是否正常。
恰在這時,冉溪的心臟,重重跳了兩下。
一種奇怪的直覺告訴他,不要鬆手,千萬不要鬆手。
這是……?
冉溪彎著腰立在原地,手擱在老人的額頭上,一動不動。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手心,像是在發燙一般。
有什麼東西……有什麼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從自己的掌心,涌了出來?
冉溪定定神,敲響了沉寂已久的系統:“系統,我的身體,以及我所處的這個區域,有沒有什麼異常?!”
系統用了兩秒鐘完成掃描:【宿主,你的身體無異常。】
【至於你所處的區域,依然處於‘特殊區域的影響’之下,並無其他異常。】
冉溪皺了皺眉。
雖說系統如此說,可那種奇怪的直覺依然告訴他:還不能鬆手,還不能鬆手……
於是冉溪始終維持著這個姿勢。
三秒,四秒……
數秒時間過去。
明明老人依然一動不動地躺著,但冉溪就是憑空生出一種“可以了,可以鬆手了”的安心感。
他抬起手,緩緩直起腰,有些怔愣地看著還在昏迷中的桂桂奶奶:
老人的面色,方才還是死灰一般。可現在,雖然算不上“紅潤”,但到底多了幾分生氣。
這……?
冉溪又抬眼看了一下旁邊的吊瓶。
一定是吊瓶的作用吧?那些輸進去的營養物質什麼的,終於發揮作用了?
傍晚時分,章阿姨帶著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這位男子繞著桂桂奶奶做了一圈檢查,疑惑地看向章阿姨:“小妍,你是不是檢查錯了?”
“這位老人,精神力雖然有些衰退,但完全不是衰竭啊?”
就跟印證男子的話一樣,桂桂奶奶的手動了動,眼皮也跳了跳!
一旁的所有人,除了這位中年男子,全都呆住了。
緊接著,桂桂奶奶乾脆睜開眼睛,用有些含糊不清的聲音問著:“誒?小冉老師?小章?你們怎麼都在?”
中年男子攤攤手,用眼神對章阿姨道:你看,我真沒騙你,這位老人家好著呢!
章阿姨張開嘴還想說什麼,可轉念一想,不管原因是什麼,老人家現在身體康復了,不就是最好的事嗎?
章阿姨和中年男子又詢問了桂桂奶奶一番,結果桂桂奶奶很困惑地說,自己確實鍊石頭煉入了迷,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
睡著之後,做了些亂七八糟的夢,自己像飄在海底一樣,覺得周身冷得不行,還看到了走馬燈一樣的畫面——
聽到老人家這麼說,章阿姨和冉溪的臉色都變了。
連走馬燈都看到了……這不就是表明,當時已經很危險了嗎?
桂桂奶奶又說,不過啊,後來自己聽到了遙遠的吟唱聲,人就似乎清醒了些。
更奇怪的是,明明是在海底,可不知道從哪裡灑過來幾縷陽光,照在身上又溫暖又舒適……
這麼一來,自己就不覺得冷,也不像是在海底飄了。那些走馬燈一樣的畫面,也就都看不到了。
再以後,就是聽見屋子裡有人走來走去的,想著是不是桂桂在到處亂跑,心裡一急,就醒過來了。
章阿姨的臉色稍微緩和了片刻,又迅速板起臉,語氣強硬地要求桂桂奶奶暫時停業休息,不許再鍊石頭了。
一陣喧嘩之後,桂桂奶奶這邊的事終於全都有了著落。
冉溪這才有功夫掏出手機看一眼。
他先看到了主屏幕上的時間:18:32分。
已經這麼晚了嗎?!
他慌忙打開了阿藍和小河狸發過來的信息。
還好,海蘋果依然賣得很順利。
除了為小白熊先生預留的那小半箱海蘋果以外,其他的也是早早賣光,大家排著隊地“搶”。
不止如此,在阿藍的推銷技巧下,昨天近乎滯銷的“手工藝品”,今天居然也賣掉了一大半!
冉溪一邊感嘆阿藍這是何等的金牌銷售,一邊匆匆發問:【昨天那位先生,來了嗎?】
小河狸答覆道:【沒有呢,我很注意地看了,沒看到他出現。】
冉溪又看了看時間。
按理,再過半小時,就該收攤了。
可是……
可是他總覺得,黑衣男子既然說了要來,那就一定回來。
那個人,散發著一種“我不會隨便許下約定。一旦許下了,就一定會做到”的氣息。
所以,他會出現。
冉溪篤定地想著。
此時,前往綠山谷市還有一趟末班車。
冉溪給小河狸和阿藍發了條信息,自己跳上了末班車。
*
天已經全黑了。
夜色里,黑衣男子身影如風,疾步前行。
這麼晚了,冉溪一定已經……一定已經回去了吧。
或許是因為心神不寧,今天的精神力疏導訓練,竟比以往更費時間。
等自己終於能切換成這幅模樣,已是傍晚時分。
而這個集市,七點開始就要收攤關門。
集市收攤之後,冉溪怎麼可能還在等自己?
雖然理智上知道是這樣,但……
但自己既然應了他要“再來一趟”,自己就一定會出現。
不論多晚。
不論他……是否還在。
遠遠望過去,集市的大門果然已經關上,鐵門上還落了鎖。
昏黃的路燈之下,只有夜風吹著散落在地的紙片與枯葉,哪裡有半個人影?
黑衣男子的理智告訴他,“果然如此”。
可他的心裡,還是無法抑制地生出幾分惆悵。
儘管明明已經看見了沒有人,他也沒有放緩腳步。
直到他立在了路燈下。
斜斜投過來的燈光,將他的身影拖得很長。
我這是……在做什麼呢?
我……
這時,他聽見遠處傳來了“踏踏”的跑動聲。
這個聲音,急速而有節奏,能想象出是一個怎樣渾身活力的人在全力奔跑。
這個聲音,自己曾經聽過。
可是……不可能的,已經這麼晚了啊。
他依然立在燈下,怔怔地看著緊閉的鐵門,不敢即刻回頭。
直到身後傳來了氣喘吁吁的呼喚:“先生!是您嗎先生!”
他的心開始狂跳不已,跳得快要從胸腔里奔出來一般。
他有些暈眩般地緩緩轉過身,看著馬路對面沖自己不住招手,滿臉都是明朗笑意的年輕人,低低應了聲:“嗯,是我。”
作者有話說:
小人魚:唉,成年版自己真的不行,不行。(魚魚搖頭.jpg)
大人魚:嗯?
小人魚:你看,我第一次和他見面,他就抱住了我!你呢?你看看你這進度?你好好反省一下呀,海底第一大笨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