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魚的腦海里,瞬間浮現出那種,一大坨癱軟在地上,永遠表情憂傷的深海魚。
唔,就連提燈鮟鱇,看到這種深海魚也要趕緊別開臉去,以免被這種憂傷的情緒所感染。
這個人類,居然,居然這麼說我?!
小人魚的臉都漲紅了,又不敢再皺眉,只能氣鼓鼓地轉過身跳回床上,然後拉起被單蒙住了自己的臉。
人家才不會變成水滴魚呢!
哼!
*
次日清晨。
冉溪剛醒,就發現小人魚已經起來了,坐在小床上,面容嚴肅地盯著自己。
那神情,分明是在說:你昨晚說的,要告訴我的計劃呢?你的計劃到底是什麼?
冉溪有些想笑,坐起身道:“會說的會說的,我們先吃早飯好不好?餓著肚子工作對身體可不好。”
一聽到冉溪的語氣,小人魚就不樂意地撇了撇嘴。
什麼嘛,又哄小孩子呢?
不過,當冉溪端出一大盤辣味香腸卷時,小人魚就把這點不樂意給拋到大海中央了。
手指粗細的自製小香腸,口感微辣,包裹在蓬鬆的花捲里,捏上去又彈又軟,吃上去香甜帶辣,小人魚一口氣吃掉了十五個,吃得尾巴都在快樂地打晃。
待香腸卷一根不剩,粥也一口不留,小何利利索索地跑去洗了碗筷。
收拾停當后,冉溪讓大家坐回桌子旁,攤開了一張手寫的表格。
小何看著表格的標題,一個字一個字地念了出來:“一,米,菜,園——計劃?”
他抬起頭,困惑地問道:“阿溪,這是什麼?什麼是‘一米’菜園啊?”
小人魚也不解地盯著冉溪,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
要種菜的話,家裡現在那兩塊地,已經完全夠了呀——不光夠吃,拿去賣都綽綽有餘。
為什麼還要在這裡開一個菜園?
而且為什麼是“一米”菜園?
冉溪看著滿頭問號的這兩隻,細心地解釋起來。
他偷偷回關了綠山谷市那些叔叔阿姨們的賬號,看看他們日常都會對什麼點贊,願意去什麼地方,或者有些什麼小小的抱怨,再一一整理記錄下來。
這件事做起來其實很費時間,也很瑣碎。但這麼慢慢梳理下來,冉溪還真的就看出來了一些東西。
比如那位頭髮花白的人族阿姨,賬號叫做“歲月如歌”。她點贊了非常多的園藝類微博,以前還曾經在陽台上搞過小菜園。但現在,小菜園早就荒廢了。因為下班以後,還有周末,她都要幫著自己的女兒,一位單親媽媽一起照顧自己的外孫女。
又比如那位人族海族混血的大叔,賬號叫做“上善若水”,會在微博里屢屢表示,現在的小朋友都離自然太遠了,一個個地被困在了城市裡。
再比如那位和人族結婚的海族大叔。他們全家曾經都是最喜愛戶外遊玩的,但自從有了小孫子以後,一家人已經許久沒有離開過綠山谷市了。
總結起來,這些叔叔阿姨們,既嚮往綠水青山,又十分在意對孫輩的照顧。
於是冉溪就考慮,有沒有一種方法,既能把他們“騙”到海角鎮的綠水青山裡,又能讓他們沒有照顧幼崽的後顧之憂呢?
最開始,冉溪想著要不要在海角鎮建一個小小的親子樂園,可以照顧幼崽,又可以讓家長們去周圍看看山看看海。
後來,他和學校的師兄師姐,還有經驗豐富的老師們聊過以後,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首先開辦一個“親子樂園”費用相當高昂;而且能否對家長們形成足夠的“粘性”,讓他們反覆前來,也有太大的不確定。總之,試錯成本太高。
但是,如果在海角鎮的山腳下,利用現成的土地,圈出一小塊一小塊的菜園,讓幼崽們學著自己種菜,再用網路讓他們看到自己埋下的種子發芽,長大,開花結果,那有很大概率會讓大人孩子都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跑過來,最後再親自採摘,慢慢品味。
這一小塊一小塊的菜地,就是“一米菜園”。
“這樣一來,”冉溪對小何道,“鎮子里就會有第一批的‘遊客’。”
“而且,這些遊客們對海角鎮的心理預期是‘來種田’,不是‘來旅遊’。”
“所以最開始的時候,哪怕鎮里其他的硬體設施跟不上,遊客們只能自帶乾糧,也不會產生什麼落差。”
“然後呢,我們一開始可以用試吃的方式,讓他們嘗嘗其他蔬菜——”
“我相信,只要喜歡吃蔬菜的人,一定會願意出錢買的。”
說到這裡,冉溪難得地露出了幾分孩子般的淘氣神色,眨了眨眼道:“就算退一萬步,他們沒有花錢買菜,最後等種出來的蔬菜成熟了,也一定會忍不住發微博、發朋友圈去‘嘚瑟’,一定會說‘看,我自己種的!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菜’。”
“慢慢的,我們不也就有了,‘海角鎮出產的美味蔬菜’這個特產了?海角鎮的口碑,也可以一點點改善了?”
當然了,冉溪不會忘記,對遊客們趁機贈送一波上將娃娃,飛速拉升氣運值。
聽完冉溪的解釋,小何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毫不掩飾臉上的敬佩神色。
之前一直在發愁怎麼從要啥沒啥的困境里突破,現在阿溪這個方式,不就相當於……“空手套白狼”一樣地把人“騙”到鎮子上來,讓他們自己種菜自己摘,最後還能把鎮子狠狠一頓誇?
這樣一來,“遊客”,“特產”就都有了啊!
小何激動地噌一下變成小河狸,直接跳過桌子撲到冉溪懷裡,大尾巴使勁晃著,抱著冉溪一邊嗷嗷哭一邊稱讚——
直到小人魚一把揪住他,將他從冉溪身上撕下來,丟回另一邊的椅子上坐好。
被強行丟回椅子的小河狸,用小爪子擦著眼淚,還絮絮叨叨地說著,說冉溪怎麼就能想到這麼好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