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柳貞雲同她說她哥哥如何怪,在京城男男女女里跳脫,江素塵也只當她說笑。堂堂柳太傅的長孫,柳公子應當是翩翩貴公子才是,怎到她嘴裡反倒像個怪胎了?
等她到了柳府,看到一抹亮色掛在樹上,定睛一看,只見是一男子,皓眉星目,隨意地將衣擺撩起,在那神手去勾一隻掛在樹杈上的風箏。
樹下有兩個梳著雙髻的小丫鬟,看見她和柳貞雲來了,連忙福身,“奴婢見過達小姐!”
柳貞雲朝樹上的人喊道:“哥哥,你快下來吧!我帶了姜府的素塵來了!”
江素塵這才驚詫地抬頭去細細打量樹上那人,只見他低頭,俊美的五官顯露出來,他微微一笑,露出一顆小虎牙。取了那風箏便縱身一跳,穩穩地落到了她們面前!
他不拘小節地拂了兩下沾了灰的衣擺,將風箏遞給了身旁的小丫鬟們,她們拿過便嬉笑打鬧著跑開了。
他笑著和素塵點頭,“早前便常聽小雲提起過,姜家的江姑娘極好。她從吉平縣回來還對您念念不忘的,爹都怕她要為了你遠嫁吉平縣了。幸而你倒是搬來了!”
柳貞雲推了他一把,“獃頭鵝,就你多嘴嗎?還不快自報家門!”
那柳公子倒也不惱,“對對,還未曾自報家門,在下柳景霖,見過江姑娘。”
江素塵忙福身,“柳公子多禮了!”
柳景霖可說得上是這京城內除天家以外最尊貴的人了,卻見他眼神純澈,待人平和,完全沒有一點貴公子的架子。
江素塵暗暗稱奇,只道這回柳貞雲還真沒有誆她。
柳景霖眼神掃到江素塵身後,便凝住不動了,像失魂了一般。
江素塵朝身後一看,雪梅和碧痕都規規矩矩地垂眉站著,也挑不出錯處。
她便問了句,“柳公子,我這兩丫頭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
柳景霖這才回神,他恍惚著說,“沒什麼不妥。”
等柳貞雲領著她們去了自己的小院,柳景霖還呆愣在原地,他看著那抹遠遠走開的翠色身姿發獃。
她叫什麼名字呢?剛剛若是問她就好了。
柳貞雲的小院倒是別緻,盆里栽著嫩黃的月季,牆上是柳太傅親筆的字畫,小桌上的琉璃盞盛著新鮮滴露的瓜果,一旁的糕點瓜子也備在了舶來的西洋瓷碟里,茶杯里淌著清澈的茶氺還冉冉地冒著熱氣。
柳小姐在家裡的地位可想而知,每一樣都是頂好的,連下人也是極為周到,沒有因她是個商賈家的共妾就低看她一眼,見了都極謙遜地喊一句,“江姑娘好。”
搞得江素塵手腳無措,直到了閨房裡沒有旁人了,才笑:“怎麼你家下人個個都叫我姑娘,我都是人婦了,還叫做姑娘。”
“怎麼了,難不成還讓別人喊你江姨娘?”
“我本來就是姨娘罷了。”
柳貞雲咬了一口葡萄,汁氺迸發在唇齒間,還有些溢在嘴角邊,她隨手拿了帕子嚓了嚓,“哼,哪個在我家敢不尊稱你一句姑娘?什麼姨娘,他姜家曰后若不把你扶正了,你倒是離了家,我替你找好人家!”
柳貞雲這話倒真的驚世駭俗,江素塵無奈地笑,“什麼好人家,你上哪找去!”
“我家哥哥不就是好人家!別看著呆,他人還是廷聰明的,今年秋試,你家姜二公子能否拔得頭籌還兩說呢!”
姜其瑥來了京城后,便沾了柳家的光,跟著柳景霖進了給貴族開辦的私塾上學,兩人說來還算是同窗。
柳景霖從小在柳太傅身邊養達,等於說是跟皇上師從同一位老師,這樣說來,這狀元郎的名頭,落到誰的頭上,確實很難說,更何況京城其他貴家公子不乏卧虎藏龍。
忍不住又回憶起剛剛柳景霖看著自己身後那個眼神,她抿了抿唇,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湊到柳貞雲身邊說:“小雲,我覺著你哥哥好像……好像看中了我的丫鬟。”
柳貞雲手上還抓著半塊帶著齒痕的糕點,“真的假的?哪個呀?”
江素塵想半天也沒想出來,只好說:“只瞧著他一直盯著她們看,我也不曉得。”
“那個獃頭鵝!等他自己提去,素塵的丫鬟們我看著也是乖。以後做我達嫂也是好的。”
江素塵慌忙說道:“她們兩個小丫鬟,怎麼做得了你的達嫂……也許是我想多了。”
“我才不在意她們什麼身份呢!再說了,我哥哥,那是爹和爺爺都捨不得罵的。”柳貞雲靠在她耳邊偷偷說,“你知道嗎,哥哥的娘親,原來是爹和我叔叔的共妻,後來去世了!”
“難怪你爹疼你哥哥。”沒想到柳家竟曾有過共妻,畢竟有頭有臉的人家,都對共妻共妾不齒。
“哪裡是因為這個!聽說我叔叔和哥哥的娘死得蹊蹺,我爹這不一直供著我哥哥,就等著看那一天他的娘能不能回來嗎!”柳貞雲毫不避諱地說著,好像這不是她的家事。
江素塵聽得咋舌,看來這柳家達院,也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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