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原諒的方式有些難以啟齒,可不管怎麼說,那也絕對是充滿善意的。
只要想得開,完全可以當成哥哥嫂子跟小叔子開了個玩笑。
咱二東大多時候都是個想得開的樂天派。
然而,再沒心沒肺的樂天派,自己腳上的泡也得自己挑。
既然無法做到容忍接納,也就沒必要拖泥帶水的,當晚回到家就在電話里提出了分手。
萬沒想到……許博打量著二東的神色,心情也很複雜。
作為一個有著類似經歷的過來人,他沒動過一絲希望二東從善如流的念頭。
自己當初可是連婚都離了,財產都分割清楚了。
如果不是事處兩難,養別人的孩子這種違反人性的道德楷模,他才不想當。
在自己兄弟面前,從一個無辜悲催的受害者變成一個勇於擔當的拯救者,那種只有爺們兒才能理解的窘迫曾經讓他如芒在背,壓力山大,根本沒心思深究哥幾個到底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如今,了解到這小子對這種事的執拗態度,就更不會對牛彈琴了。
況且,能跟祁婧破鏡重圓,最關鍵的一條,是彼此都深愛著對方。
所有的行差踏錯恩怨情仇都是因為自以為是和懵懂無知。
現在回想起來,兩個人都曾懷著深深的愧疚與不舍,某種程度上,如今的和諧美滿應該歸功於冥冥之中命運善意的指引,從未放棄對愛的信仰。
而相比之下,二東的遭遇,在許博看來更像是充滿惡意的。
於曉晴分明就是找了一個富二代當接盤俠,於情於理都有虧在先。
即使自己處在他的位置,也必定是分手了事。
只不過,眼前的狗血劇情還是讓他意識到,之前的自己也許錯估了這份惡意。
如果於曉晴在二東挨打的時候袖手旁觀,一定不會被推進手術室;如果二東在那小子打上門來的時候說出真相,他也肯定不會挨打;如果那個未見天日的小生命並不存在,許博相信,他們很有可能成為令人羨慕的一對兒……一切矛盾的起源,無疑是那個來歷不明的孩子。
對兩個人來說,他都是最難面對和處置的存在。
現在,居然被人以最殘忍的方式清除了。
世事無常,給人的感覺,就像有一隻惡作劇之手,躲在背後漫不經心的玩弄著這對歡喜冤家和一眾熱心市民。
是為了避免恩怨情仇結成死結不好收場么?可是此時此刻的手術室內外,除了深深的傷痛、愧疚和無奈,又有誰會感覺到一絲輕鬆呢?「寧可挨打,也不說句話,你小子怎麼想的?」許博盯著二東看了半天,終於把這句話問了出來。
二東的視線很不自然的躲開了,望著窗外半天沒吱聲。
許博見狀無須追問已然領會了大半,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輕鬆的說:「那小子看上去挺壯的,臉上都是你打的?成!沒給咱哥們兒跌份。
」一絲苦笑牽動了嘴角的傷,二東疼得一裂,隔了半天,才再次開口:「哥,你知道我為什麼跟曉晴認識那麼久才告訴你們么?」「不是想生米煮成熟飯么?」話已出口,許博才意識到自己還捨不得刷新當初兩人留下的美好一幕,頓覺不妥,不禁瞥了一眼兄弟臉色。
二東不以為意,轉過身望向走廊另一頭的板兒寸:「你再看看那小子,眼不眼熟?」「是有點兒,怎麼?」「你還記得一年前你跟嫂子鬧離婚的時候,有一次咱們正好碰上姓陳的老婆把嫂子堵在你家樓下么?那天這小子就在場。
她們兩家有親戚,姓陳的這個上門女婿就是他們兄妹倆的表姐夫。
」「沃肏……」許博出口成臟,仔細打量那個烏眼兒青,一臉的冤家路窄。
二東顯然對許博的反應早有預料,轉回身繼續說:「第一次見他我就認出來了。
因為這個,我當時猶豫了好一陣子。
畢竟,天涯何處無芳草,咱哥們兒土幾年了,犯不上招惹仇家的女人。
」聽了這話許博不由得一愣,看著喃喃自語的兄弟,張了張嘴沒說話。
「可是,我是真挺……」說了一半,二東望向黑夜嘆了口氣,眼睛里閃動著灼人的光亮:「後來聽曉晴說他們家在加拿大定居了,姓陳的也一直沒露過頭,而且,他這個哥雖然智力有點問題,是真疼她,對我也一直都特別熱情……」二東的這些糾結又一次刷新了許博對他的認知,不禁有些懷疑這麼多年以來,自己是不是已經習慣忽視兄弟的感受了。
一陣由衷的感慨摻著莫名的焦躁襲來,許博膝蓋一提,把高大的二東頂了個趔趄:「我TM是你爹啊,還管你娶的是不是仇家的女人?怪不得周曉給你起了個二東的外號呢,你TM是真二!」「不是哥……這事兒我跟你想的不一樣。
」二東語氣雖軟,卻梗著脖子一臉倔強:「我是覺著,不就一女人嘛,找誰不一樣?非弄一個牽扯不清的,指不定哪天沒躲開,光給咱哥們兒心裡添堵,想起來都膈應不是?」一聽這話,許博又好氣又好笑:「那我告訴你個事兒。
咱們的大仇人陳京玉回來了,今兒個我在愛都就差點兒碰上他。
」其實,他比祁婧還要早知道陳京玉回來的消息。
那天買衣服遇到陳翠,他就感覺到不太對勁,惦記著找羅剛那小子探探消息,一直沒空。
今天上午開完會布置好工作,就奔了工地。
果然,陳京玉已經回來土多天了,不僅託人給妹妹換了工作,好像還在準備材料跟人談什麼生意,從羅剛的神情語氣里,都能感受到牛逼閃電意氣風發的精神頭兒。
也正因如此,從祁婧嘴裡得知遭遇陳京玉的消息,他才沒覺得多驚訝,只為動手的不是自己而略感遺憾。
事實證明,對這個人渣時刻保持警惕是必要的。
眼下,只希望他今天吃了癟,能吸取教訓,別再自找麻煩。
否則新仇舊恨,許博就是拼了身家也必定讓他一併還清。
「啥?那孫子還敢回來?」二東嘴上一點兒不客氣。
許博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二東,可不是想拉他助陣的,臉上不僅未見怒容,反而掛著玩世不恭的笑,老不著調的介面:「那孫子要是來接表弟表妹去國外享福的,你小子打算怎麼辦?」「那……」二東像是吃噎著了,咽了口唾沫再次望向窗外,「那不正好么……關TM老子什麼事?」「女人在你心裡就那麼不值錢?承認喜歡人家能死啊?」「嗤」的一聲,二東自嘲的笑了:「有什麼用?上趕著,也得人家看得上吧?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在意肚子里那個孩子。
我能感覺得到,她一點兒都不恨姓……那孩子的爸爸。
人家是心甘情願生這個孩子的,也是鐵了心拿我當傻逼的。
」充滿自嘲的控訴里,許博能聽出好兄弟心裡藏了多少憤懣和傷痛。
這也進一步證明,他對於曉晴是動了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