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李曼楨被欺負跟自己被綠——當然與事實不符——這兩件事屬於烏鴉落在豬身上,誰也別笑話誰。
可不知怎麼著,許博總覺得都是自己虧心。
趕走了顧成武,雖說是幫了忙,可畢竟也窺破了人家的隱私,還TM錄了像,不算光彩。
被小毛戴了綠帽子自然就更不光彩了,管不住自個兒老婆,這樣的受害者喊冤都沒底氣。
再加上早起的荒唐冒犯,那真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阿楨姐」三個字像打雷一樣,嚇得人腿肚子直轉筋。
祁婧嘴裡那個詞兒怎麼說的? ——窩囊廢!對!這就是許博吃包子的時候給自個兒的評語。
至少在李曼楨面前,這張臉是擦了桌子了。
女人會因為同情弱者去喜歡一個人么?直覺告訴許博,李曼楨肯定不會。
具有強烈自主意識的成熟女人都不會喜歡窩囊廢。
在許博認識的女人里,最有主見的,一定非莫黎莫屬了。
毫無疑問,莫黎喜歡許博,是那種抑制不住的喜歡,連祁婧都聞到味兒了。
但是,許博並不清楚,這份喜歡,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生根發芽的。
跟莫黎認識這麼多年,一次也沒跟她討論過個人感情的問題。
從前,許博覺得跟她沒那麼深的交情,自然沒那個機會。
可自從在那間豪華公寓里滾了床單,彼此間便似有了一種默契。
本來,把兩人粘在一起的由頭就過於尷尬,又都是有家室的人,維持著這樣曖昧的關係於理不合。
但是,每次對上莫黎的眼神許博都是欲言又止,因為,女人的想法跟他心中的邏輯顯然完全不同。
「——喜不喜歡,從來都不是用說的,而且,也跟你無關。
想擺在桌面上討論討論?你沒事做么,這麼閑?」莫黎是個做事從不糾結的女人。
就像她做出回國的決定,也只是一覺醒來,說了句想姥姥了,就跟著許博上了飛機。
隨身物品只有一個行李箱。
給人的感覺就像她無論走到哪裡,整個世界就都會尾隨而至,從來不懼捨棄,更無需留戀。
剛認識莫黎的時候,許博就有這樣的感覺,也一直為兄弟擔著心。
所以,親眼見到周曉的落魄苦悶,他並不覺得意外。
跟莫黎相比,周曉始終還是太過在意,太多放不下。
當許博還在擔心把周曉一個人扔在美國會不會太絕情的時候,莫黎已經跟老宋結婚了。
老宋和老婆協議離婚,放棄了孩子的撫養權,凈身出戶。
兩個人沒有辦浪漫的西式草坪婚禮,也沒訂酒席請客吃飯,唯一的動作就是給應該知道的人發了個通知。
許博一直以老宋為事業上的榜樣,知道在京城憑一己之力建造一個家有多不容易,為了一個妖精說不要就不要了,這是鬼迷心竅級別的抉擇。
老宋只是輕飄飄的一笑,說了倆字:「值了!」許博越品越覺得迷茫,究竟值不值,沒人能算得明白,不過是個心理價值判斷,說白了就是任性。
如果一定要把這件事解釋清楚,恐怕終究脫不出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最根本的規律——任性,你也得憑實力。
一個四土歲的死胖子,就算再捨得,再任性,半輩子攢下的家業都給了別人,莫黎那樣的妖精究竟圖你個啥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看對眼兒了。
好吧,這話就說回來了。
女人喜歡一個男人,不是因為你對她多好,為她做了多大的犧牲。
她記你的好,承你的情,只是因為她喜歡你,願意接受罷了。
再次咀嚼著這句話,許博貌似撥開了絲絲雲霧,對過去不明白的事看得更清晰了。
不過,輪到自己頭上,他仍舊不能確定。
除了比老宋年輕,顏值高出一截,還有什麼好被莫黎看重的呢? 既然決心要徹底打消祁婧的顧慮,打算斷了跟莫黎這層關係,就必須要弄清楚這裡面的曲直原委。
畢竟,就算不再上床,仍舊是朋友,這麼多年的情誼還是要顧全的。
忙完手頭的工作,已經是下午三點,許博跟秘書打了個招呼離開了公司。
昨晚才從祁婧那裡知道,秦老爺子病了,好像還挺嚴重的。
雖然從未見過這位老專家,可畢竟是程歸雁的丈夫,秦可依的老爸,無論從哪方面說,都該去探望一下的。
本打算給祁婧打個電話,問她有沒有空同去,可一想起「我要親眼看著你肏她」的豪言壯語,許博悄悄把這個念頭打消了。
雖然許太太這兩天不止一次的說過類似的瘋話,誰知道是不是煙霧彈呢?許博的求生本能天生排斥兩位美女同框競技的盛況,那感覺讓人不自覺的緊張。
推開特護病房的門,就看見程歸雁背朝門口坐在床邊的圓凳上,上身是淺咖色的緊身毛衣,下著黑色羊毛筒裙,梨臀柳腰的極致曲線跟擺滿各種監測儀器的白色房間並不搭調。
程歸雁感覺有人,回頭一看,眼睛里便生出笑意,也沒說話,起身接過許博手裡的花,放在床頭的几案上,又給他倒了杯水。
許博捧著水杯,在床尾的另一個圓凳上坐了,像病床上望過去。
他還是第一次見這位秦老爺子,原以為必是位瘦弱憔悴的老者,像大多數上了年紀的知識分子一樣,有著蒼白而鬆弛的皺臉和凌亂而稀疏的白髮。
可是秦老爺子的體型相貌跟許博想象中完全不同。
即便是躺著,也能看出來,這是個身形高大的老者。
雖然戴著氧氣面罩,仍能在他的濃眉深目中領略到一股昂藏硬氣。
兩隻有些誇張的大耳朵也像長了骨頭,毫不妥協的守護著一顆碩大的頭顏。
最顯眼的要數滿頭濃密的,根根直立的頭髮,只有鬢角覆了少許霜白,頭頂上全是黑的。
髮際線后移並不算嚴重,寬闊的額頭飽滿油亮,看上去一絲病弱的老態也沒有。
如果不是被那些貼片,電線和管道包圍著,秦教授就像午間小睡,隨時都會睜開大眼,笑著醒來一般。
程歸雁側著身子,並腿而坐,也不跟許博客套,除了偶爾看一眼儀器上的數字,就是望著病床,面色平靜,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樣,有結果了嗎?」許博打破了沉默。
「暫時還不算有,只知道腦袋裡長了個腫瘤,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要開刀才知道。
」程歸雁的聲音依舊清亮爽脆,只是聽不出什麼情緒。
許博是從莫黎口中了解到程歸雁的婚姻狀況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國內某位科學泰斗的忘年戀,既覺得無比浪漫,也感到好奇乃至無聊的感慨甚至可惜。
老夫少妻,誰都免不了這個俗,要在心裡問幾個問題。
當他從程歸雁那裡知道事情的原委,真的就只剩下感慨跟可惜了,心理像壓住了什麼似的,莫名其妙的想吼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