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任咬了口牛肉漢堡,單手敲著鍵盤,一邊對著麥克風口齒不清:“哇,程太的私房錢不少啊,四千萬對她來說濕濕碎啦,要不你再跟她要多一點?”
電腦屏幕里是林若華的境外銀行賬戶頁面,竇任心想真是行行出狀元,賣花生糖和杏仁餅都能成了億萬富翁。
“就拿四千,轉好了告訴我。”春月的耳機好似進了水,有點雜音。
她拿出來甩了甩,再戴回去時,就聽竇任說“處理好了”。
春月丟掉鏟子,對林若華說:“抱歉,你再忍一忍。”
林若華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就見戴小丑頭套的殺手從地面跳進了坑裡,直接踩在了她的腿上!
好在她之前應該是中了麻醉藥之類的迷藥,現在四肢還沒有太明顯的知覺,任由對方怎麼踩踏都不覺得痛。
春月在林若華與石白瑛中間找了個落腳點,水靴半陷進泥土中,接著,她一屁股坐到石白瑛腰側。
石白瑛氣得要命,但又不能動,誰讓他現在演的是條“死屍”呢?
春月拿著手機,問林若華:“程太,錢我收了,電話我幫你打,你把號碼給我唄。”
林若華給了她一串數字,微撇過頭,她不忍看見司機阿城慘死的樣子,啞聲開口:“麻煩你……能不能把他的眼睛闔上?”
春月心裡樂得像只兔子上躥下跳,心想,小白你也有這一天!
她邊把石白瑛的眼皮拉下,邊問林若華:“程太你又心軟了?”
“他是無辜的……”
“無辜?真的嗎?”春月嗤笑一聲:“他是哪裡人你知道嗎?”
林若華皺眉:“他不是珠海人嗎?”
家裡之前的司機年紀大了說要回鄉下帶孫子,她重新找了一個,阿城人不多話,林若華覺得與他相處起來還挺舒服的。
“nonono,他是廣西馬山縣人。”
林若華驚詫道:“他和王欣湉是同鄉?!”
“嗯,”春月將按了擴音的手機遞到林若華面前,語氣變得認真:“程太,其實你早就四面楚歌了,能活到現在也算是聖母憐憫你。我也不白拿你四千萬,給你個小建議,如果這次你能活下來,就去做個詳細一點的身體檢查,以及把身邊的人一一篩查一遍。”
電話響了許多聲,最後轉進了留言信箱:“很抱歉,我目前不在家,請在滴一聲之後留下你的留言。滴——”
雨水已經將林若華臉上的泥土衝去一些,頭髮像海藻一樣黏在她額頭,整個人狼狽不堪。
停頓片刻后,林若華才緩聲報出暗號:“復仇火焰在心中燃燒,死亡和毀滅在胸中咆哮……你須記牢,薩拉斯特羅深仇未報……*”
春月不禁挑眉嗤笑,最近黑鯨客服的對接暗號怎麼變得這麼文藝了?
喀啦。
對面的電話沒有掛斷,反而傳出一段機械女聲:“為了保障服務質量,您的通話內容將會被錄音……”
再接著,是聲音被變聲器擠得扁平尖細的人工客服接通了電話:“委託人20080529,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
“我想更改目標。”
“請您提供更改目標的身份證或其他證件號碼,還有目標的姓名。”
林若華把程莫的證件和姓名提供給對方,並追加要求:“要意外死亡,車禍什麼的都可以,要讓保險公司起不了疑心的那種程度,時間我要求是……”
她閉上眼,咬著槽牙擠出一句:“明天。”
“好的,由於您的情況比較特殊,我需要請示一下上級,請您稍等片刻。”
電話跳轉成等候音樂,《獻給愛麗絲》在雨夜泥坑裡詭異地唱,循環多次后,才再次聽見客服的聲音:“女士,更改目標後會增加一定的難度,另外算上加急費用,這邊需要多收取一千萬,您看能接受嗎?”
春月心裡算盤敲得噼里啪啦,之前給郭明亮墊的錢算什麼啊,這一趟不就全賺回來了嗎?
從林若華那拿來的四千萬,她答應了與石白瑛五五對分,再加上與組織對分後到手的一千萬,她又能去買好多新葯和新設備了。
林若華這次沒考慮多久,答:“可以,我可以現在就全款支付。”
“好的,那這邊會提供新的收款賬號給您,稍後有簡訊會發至您這個手機號碼,在您轉賬后,委託才算更改成功。另外需要提醒您,更改成功的委託不再支持臨時取消和再次更改……”
沒等客服把廢話說完,春月就掐了電話。
不到半分鐘時間,手機收到一個銀行賬號,春月拿給林若華確認,林若華無力點頭:“麻煩你,幫我從銀行轉一千萬過去吧……”
春月把賬號轉發給竇任,熄了手機,雙肘抵在膝蓋上,手托著小丑頭套兩邊腮幫子,好奇問她:“其實你先生知不知道……你每一年都在給他買高額意外保險?還有其他保險也不少吧,現在程生意外死亡的話,你能收到多少保險金哦?”
林若華眼皮半闔,對這個話題避而不談:“這個不用你操心。”
春月咯咯笑了幾聲,笑聲被變聲器扭曲得詭異恐怖:“也是,這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錢你也收到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再等等。”
林若華眉頭緊蹙,不知道這雌雄難辨的殺手還想幹嘛,但魚在砧板上,她只能閉上嘴耐心等待。
五分鐘后,竇任說話了:“諾基亞收到信息了,委託更改完畢,恭喜你哦,計劃成功了。”
春月解開雨衣領口位置的扣子,從脖子處拉出一條項鏈,鏈墜是個指甲蓋大小的香水瓶。
小丑面具一直對著林若華笑:“程太,哦不,我現在開始應該叫你‘林女士’……好好睡上一覺吧。”
林若華又開始緊張起來,誰知道他要給自己喂的是什麼鬼東西?!
她扭著頭不肯就範,大罵他沒有口齒*,春月直接鉗住她的下巴,強行把香水瓶里的迷藥灌進她嘴裡。
藥效很快便起效,林若華又一次暈過去。
“好啦好啦,你可以起來啦!”春月從泥地里站起,像只貓兒伸了個懶腰。
石白瑛黑著臉坐起身,司機的西裝早就被爛泥糊得沒法子看,那張好看的臉上全是泥和著血漿,像被一杯混著嘔吐物的血腥瑪麗淋了一身。
春月用手捧了些雨水去給他擦臉,調笑道:“看看,你現在就像個乞丐仔。”
石白瑛沒好氣回嗆她:“那倒不至於,乞丐仔比現在還要髒的。”
春月用手指一點點擦去已經有些凝固的血漿:“說得好像你當過乞丐仔一樣哦。”
石白瑛抿緊嘴唇,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竇任他沒提醒春月耳機現在還連著線,坐在電腦椅上一圈圈的轉,安靜偷聽那兩人的對話。
因為簽證問題,他和熊霽山這一次沒跟著春月過澳門,只能留在廣州給她做後援,當知道春月要與「阿瑞斯」合作時,竇任很不爽,感覺叄人小組硬生生擠了個外人進來。
偏偏春月提出來的計劃太絕了,只要成功的話就能一石多鳥。
既不用取消任務,能賺錢賺積分,又不會被組織的人逮住小辮子。
阿瑞斯那邊也有好處,只要林若華願意變更目標,春月提前把程莫處理掉,那他的任務也會因此失效,自己不用出手還能多賺一筆錢。
竇任和熊霽山抱怨,說要是春月以後跟阿瑞斯搭檔,那老熊和他估計就要“下崗”了。
不知道老熊怎麼了,聽完后整個人魂不守舍,這兩天更是完全聯繫不上他。
竇任心裡頭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總覺得有些什麼不為人知在冰面下悄悄氤氳形成,就等著那冰面有了裂痕。
春月和石白瑛合力將昏迷的林女士托舉抬到地面,再一踩一跳,兩人就輕鬆出了坑。
石白瑛抹了把臉,走到旁邊一棵樹旁,將一具男人屍體拖了過來,直接丟進挖好的坑裡。
那是程家真正的司機,阿城。
這是石白瑛的習慣,若是要替代某個人的身份,他便會先將那人給殺了。
男人屍體已經僵硬,全身光裸,像嬰兒在母親子宮裡那樣蜷著身子,春月又開始重複鏟土拋土的動作,突然想到了什麼,噗嗤笑出聲。
“幹嘛?”石白瑛瞥了她一眼。
“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事。”
————作者的廢話————
1、“復仇火焰在心中燃燒,死亡和毀滅在胸中咆哮,你須記牢,薩拉斯特羅深仇未報。”選自歌劇《魔笛》中的夜后詠嘆調《復仇的火焰在我心中燃燒》
2、粵語小課堂,沒有口齒=不講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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