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克托克的動作僵住了。
他的呼吸似乎也停在了這一刻,半晌過後,他才如夢初醒般恢復了神智,重新開始活動身體。
女孩的雙眼依然睜開著,那雙無神的瞳孔中彷彿凝固了黑夜一般,全然找不到任何的光芒。
普拉克托克咬緊了牙關,他知道事已至此已經無法挽回了,而這樣的結果也並非是他之外沒有想過的,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真正完成了復仇之後獲得的竟然不是滿足與快意,而是空虛、冰冷……與悔恨。
我到底在做些什麼啊? 普拉克托克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再一次看了女孩那精緻的面容一眼,然後伸出手,想要去合上女孩的眼瞼。
這是他能為對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但就在他的手指將要觸碰到女孩的眼瞼的那一刻……“啪”的一聲,他的手腕被什麼東西抓住了。
普拉克托克的呼吸猛地一滯,他下意識地看向被抓住的部位,卻發現抓住了他的手腕的是一隻纖細、白皙的手,這隻手的尺寸很小巧,但手指間傳遞出來的力道卻超乎普拉克托克常識範圍的巨大,直接讓他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完全動彈不得。
而這隻手的主人……正是那依然躺在地上的女孩。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普拉克托克的眼睛立即轉向女孩的方向,他甚至忘記了掙扎,就這樣看著自己的被抓住而沒有做任何的反抗。
他注視著女孩,儘管那張臉上依然沒有半點兒表情的變化,但改變卻發生在了別的地方。
那雙……眼睛。
普拉克托克看著女孩黑色的瞳孔隱隱發出了光芒,在廢棄倉庫這片近乎昏暗無光的環境中,那絲絲纏繞如同光環一般的光芒是如此的醒目,以至於目睹了這一切的普拉克托克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完全被驚愕所震撼住了身體。
色彩斑斕如同彩虹一般的光環在女孩的瞳孔中一閃即逝,前後出現的時間不過短短數秒,但卻像是鐫刻進普拉克托克的視網膜之上一般讓他久久地都無法忘懷那一瞬間的驚訝與驚艷。
不知為何,普拉克托克想到了太陽,想到了他沉迷的、追尋的、渴求的夕陽。
據說太陽的光芒是由七種顏色組成的,而這七種顏色組合到一起的光暈,便被稱為彩虹。
普拉克托克從來都沒有見過彩虹,他聽說那是只有在還擁有自然降水的頂層區才能見到的景象。
但就在現在,或者說就在剛才……他感覺自己已經見到了。
彩虹。
普拉克托克的愕然不只持續了多久,直到他發現女孩的眼睛開始轉動並最終注視住他的臉,他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然而沒等到他做出任何的應對……“唔!” 一股麻痹感如同無數細小的蟲子一般鑽入普拉克托克被鉗住的右手,讓他忍不住悶哼出聲。
他的身體被大力地甩開了,他和女孩一樣跌進了一堆迭放在一起的隔板中,劇烈的衝擊加上仍然在他身體內肆虐的麻痹感讓他的意識都開始搖搖欲墜。
電擊?又是電擊槍嗎? 但普拉克托克並沒有看到女孩有任何拔槍的動作,他感受到的電流也和上一次導致他當場昏迷的電流在強度上明顯不同,雖然他現在整個右側身體都陷入麻痹之中無法動彈,但這與電擊槍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而最重要的是——普拉克托克土分確定自己是通過被女孩握住的右臂被電擊的,那電流彷彿是從女孩的手中直接流出來的一般,讓他根本沒有防備。
而且,這只是單手就把他扔飛出去的力量……那個女孩她真的是一般人嗎? 不,不對……不知為何,普拉克托克想起了女孩那雙流光溢彩、彷彿將整個彩虹融入其中的瞳孔。
她真的還是一個人嗎? 跌坐在一片狼藉之中的普拉克托克就這樣看著不遠處的女孩緩緩站起,他的心跳再一次加快了。
【未完待續】 2020年3月11日作為一名掮客,普拉克托克·李經手的並非任何一種實質上的貨物,而是情報與信息。
誠然,他也接過類似送信、跑腿這種順帶著便能完成的工作,但各種各樣的內幕消息、各個層級的公開情報與半真半假的各種傳聞才是他真正的“貨物”。
在穹頂區和底層區流行著這樣一種說法:如果你想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去找掮客;如果你不想讓自己的事情被知道,也去找掮客。
掮客是除了工廠代理人之外唯一可以自由活動於中間區到穹頂區之下地帶的人,而與直接接受頂層區的委任、更多的是作為監工身份出現的代理人不同,掮客大多就出身自底層區,也因此更多地被底層區與穹頂區的本地居民視作自己人。
諷刺的是,絕大部分的掮客都是為了擺脫自己的出身而選擇這一行當的,普拉克托克自己也不例外。
掮客是信息的中轉站,也是各路人馬不為人知的秘密的保險箱。
由於掮客這種職業本身的特殊性,絕大部分的掮客都熬不到真正出人頭地的那一天,他們的下場往往只有兩種:要麼自降格局放棄上升的想法做一名小小的中間人,要麼孤注一擲賭上性命去謀求更大的富貴。
在普拉克托克成為掮客的這五年裡,他一直都是選擇後面這條路,土分幸運的是他的腦袋一直都還好好地長在他的脖子上,但好運卻不能改變他是在用性命去賭博的本質,所以普拉克托克也有想過自己某一天會因為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而命喪黃泉。
但……普拉克托克設想中的“那一天”並不是今天。
他是有想過自己的性命會因為賭博而還給生母,卻沒有想過會因為眼下這種不明不白甚至有些荒誕的理由而丟掉性命。
說到底,他甚至都還不知道自己知道了什麼卻已經要因此而喪命了。
這算什麼?就算要死,他也希望自己能做個明白鬼而不是稀里糊塗的就下了地獄。
但眼前的這位將要奪去自己性命的……唔,存在?“她”會給自己死個明白的機會嗎? 老實說,普拉克托克覺得這種希望土分渺茫。
看著女孩漸漸站直身體,同時感覺著因為電擊而不聽使喚的手腳,普拉克托克就算再怎麼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不由自主地慌亂起來。
開玩笑……自己又不是那些故事中視死如歸的英雄或者烈士,就不能在死到臨頭的時候還留著那麼一點兒求生欲嗎? 想到這裡,本以心如死灰的普拉克托克突然又有了抵抗的氣力。
他知道自己面對眼前這個身份不明但絕非一般人……不對,甚至連是不是“人”都很難說的女孩逃生的機會土分渺茫,但他總要試一試,至少不能就這麼引頸受戮。
而隨著普拉克托克的掙扎,他漸漸發覺自己身體內的麻痹感似乎比他預想的要輕。
不過幾秒鐘的功夫,他就已經可以大略地活動手腳了,相比之下被扔進這堆隔板中的衝擊力對他的影響還要大一些,至少他現在只感覺背後火辣辣的一片,只是稍微活動下身體都會疼痛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