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是遠比我優秀的天才。
承認她比我更加出色並不會讓我感到難堪,因為我的妹妹就是這麼一位完美的天才少女。
是的,“天才少女”,這就是我的妹妹土五歲時最經常被冠以的頭銜。
她在土二歲那年便拿到了自己的第一個人工智慧專利,土四歲那年便被多所知名大學破格錄取,然後在她土五歲那年她讓無數人大跌眼鏡的從大學退學,轉而入學到一所在國內名不見經傳的二線城市的普通學校。
全世界中可能只有一個人知道她這麼做的原因。
無他,因為在她入學的第一天,她便自己親口告訴了我。
“哥,我來找你了。
” 當我在實驗室的門口見到她那張仍然沒有褪掉稚氣的臉時,我就明白了一件事:爸媽交給我的勸她回心轉意的任務,我這輩子也沒可能完成了。
有些事情,是只能一輩子埋在心底的。
人每時每刻都會產生不計其數的想法,或者說……念頭,然而這些念頭之中卻只有少部分會變成行動被執行下去。
絕大部分的念頭,最終都會變成單純的、無意義的空想。
但不可否認的是,那些被拋棄的念頭之中,會存在著很多誇張的、荒誕的、不切實際的,甚至……危險的想法。
而我最不切實際、最荒誕、最不可能的念頭,便是——永遠的,擁有我的妹妹,張莉。
我知道,這隻可能是存在於我自己一個人腦海中的妄想。
但當我重又看到妹妹的臉,與那欣喜中帶著一絲求助的眼神后,這個本已經死掉的念頭,還是無法抑制的在我心中激蕩出一圈漣弟。
於是我決定,臨陣倒戈。
我站到了父母的對立面,一個人抗下了家裡的全部壓力,最終讓妹妹如願以償的留了下來。
我做的這一切都是出於自願。
自然,我那從小就習慣於和我爭強好勝的妹妹也沒有對我說出過半個謝字。
但我心裡明白的,從她看我的眼神之中,從她每天都會找我一起吃飯的行動之中,從她每一次出現在我面前都花樣不同的衣服上,我都能看出她的心意。
但有些事,是註定只能埋在心底的。
我雖然知道自己的心想要什麼,但我的理智更加明白我不能做什麼。
在大學的時間裡,我一直都刻意與妹妹保持著距離,每個晚上,我都會親自把她送到寢室樓下。
我的這種做法被熟知我們關係的同學、同事戲稱為:不給想拱白菜的豬一絲機會。
但只有我自己明白,我這是不給自己留下一絲機會。
就這樣日子在一天天過去,當我自己都快要將那絲漣弟淡忘之時。
我的妹妹,卻帶著一台電腦敲響了我實驗室的門。
“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說了,白天這個時候不要來找我嗎?” 那時候的我,根本沒有意識到被她抱在懷裡的電腦中裝著的是什麼東西。
但妹妹的下一句話還是讓我心中激蕩。
她說:“哥,我們來造小孩吧?” 她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出這句話的,我心裡很明白。
但當我聽到這些字眼從她的嘴裡說出之時,還是忍不住心跳一陣加速。
“你瞎說什麼呢?”我用手掩飾住自己的失態,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我的聲音已經因為緊張而提高了音調。
妹妹當時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的,這讓我鬆了口氣。
但現在回想起來,她真的沒有意識到我在那一刻想到了什麼嗎? 然而,我已經得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妹妹找我一起造的“孩子”,自然不會是生理學意味上的後代。
實際上,當我看到她打開懷中抱著的隨身終端之後,我就明白了她的意圖。
“虛擬智能?” “沒錯,哥你不是一直都在搞這個嗎?正好我不懂,你來教我吧。
” 我後來才明白妹妹的用意。
當我看到那台終端中已經被完成了大半的邏輯程序之後,我就明白,她根本不需要我來教會她什麼。
不如說,她是來教我的。
正是有了她帶來的嶄新邏輯構架,我才得以從困擾了一年多的思維牢籠中脫離,並最終完成了博士的畢業課題。
從小到大,我們之間比試了無數次,我一直都是輸多贏少。
但這一次,我輸的心服口服。
畢業答辯結束的那天晚上,我破天荒的同意了她前往我單身宿舍的要求。
我們兩個不會自己做菜也不願意跑去外面的懶人隨便買了點方便食品和啤酒,就在寢室里慶祝起來。
“不許喝多了啊,我可不想背著一個爛醉如泥的你回寢室。
” “誒!為什麼?就讓我在這兒住下不好嗎?” “我這兒就一張床,你睡哪兒?先說好,我可不會把床讓給你的啊。
” “切,小氣鬼!” “怎麼跟你哥說話的呢?” “我,錯,了。
對,不,起。
哼!” 就這樣在習慣性的拌嘴中,我們都喝了很多的啤酒。
我的酒量不好,而她更是不堪,所以儘管我喝掉了足足兩倍於她的量,但還是她先醉倒了。
“哥,你有沒有想過,繼續把亞當完成下去啊?” 亞當(Adam)便是我的畢業課題的工程代號,也是我和她合力設計的新一代虛擬智能程序的名字。
“還要怎麼完成?亞當的人格數據是基於學校的資料庫的,沒有更多的數據我們只能做到這一步,能讓亞當達到6歲的智力水平已經很不錯了,一開始咱們不就已經想到這個結果了嗎?” 喝醉了的妹妹毫無優雅的趴在桌子上,她滿是紅暈的臉看著我,那雙眼睛卻明亮的如同一對晨星。
“哥,我一開始想要的亞當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啊!我想要的是不只是一個會說話、會回答問題的AI機器人,我想要的是一個會思考、能夠明白自己要王什麼的……” “人,是嗎?你想太多了,丫頭。
” 虛擬智能只具備人格,而沒有人性。
這不只是因為恐怖谷效應亦或者倫理道德等問題,最主要的難關在於,即便是已經能通過虛擬數據模擬出人格的現在,涉及自我認知、自我意識以及獨立思考等更深入的被歸入“人性”側的特性,是人造的虛擬智能模擬不出的。
但我沒有想到的是,喝醉了的妹妹,卻說出了讓我酒意頓消的話。
“我們不需要憑空造,先複製一個出來不就好了?” 複製……簡單的兩個字,卻代表著太多問題。
其實早在虛擬智能取得突破性進展之前,如何將人的記憶數據化就已經被學術界討論過很多次。
然而,因為技術上的難點以及最重要的倫理問題,這種實驗一直被列為禁忌而沒有得到推廣。
畢竟,倘若失敗也就罷了。
如果複製真人的記憶得到成功,而被複制的記憶是否可以被視作一個“人”呢?而這個“人”和提供記憶的人之間的關係又會是怎樣的呢?